湘女
我姓林名唤湘仪，家中长女，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叫滟仪。我家祖上三代都是瓷商，有自己的加工坊也有商铺，每年父亲都会招一些学徒，留下些资质好的特别教导，剩下的就教一些基本的手艺，虽不能赚很多，但也能养活自己。由于祖上庇佑，父亲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我们家家大业大，家底殷实。
我从8岁起就不常在外人面前露脸，只因为幼年时发烧之后，我的脚成了残疾，就像是美丽的瓷器破了一个口，我成了家里的一件次品，虽然父母并不嫌弃，但瞧着我的脚也不免惋惜。为了避开众人的目光，我将我的世界划定为家中的后院，除了父母、滟仪还有几个熟悉的仆人，没人知道我脚上的问题。随着我年龄的增长，父亲希望我鼓起勇气走出后院，毕竟家中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只有两个女儿，他希望他的女儿将来可以承接他的理想。我和滟仪商量了一下，决定家门外的事情她来处理，家里的事情我来处理，两个人倒也配合得天衣无缝。家里的人还有学徒们时常会看到我坐在账房里清点账目，他们不会看到我偷偷地在天黑的时候在花园中赏月散步。
有一天父亲突然高兴地对我们说，在最新的一批的学徒中，有一个特别出色，不仅年轻聪明，一双手还特别巧，他决心好好培养，这个人就是钱玉祥。我与他的接触只限于几次家宴，父亲很看重他，有几次忙得晚了都会让我给他留饭，印象中他话不多，但为人老实忠厚，有时候吃完饭还会帮忙收拾碗筷。
过完年的一天，管家偷偷告诉了我一件事，说学徒里面传出一件事，说玉祥喜欢一名女子，那个女子叫香儿，大家都说那个人就是我。其实在家中除了父母称我为湘儿之外，大家都称呼我为大小姐以示尊重。我对于这个谣言始终持怀疑的态度但也暗暗有些窃喜。但谁知没过多久，父亲却告诉我，玉祥向他提了亲。
对于我的婚事，家里人是高兴的，特别是父亲，他已经开始畅想今后生意上的打算，但他的开心没有持续很久，特别是在和玉祥家中父母见面之后，他开始有些迟疑但还是决定将这门亲事定下来。我和玉祥也坦白了自己身体的情况，可是他说他并不介意，我很高兴。
我没想到成亲需要准备那么多事情，也通过这些事我发现玉祥父母的一些问题，他们总是先满心欢喜地应承下来很多事，但实际做起来都会出现纰漏，为此父亲不止一次发火，终于有一天他告诉我，自己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太鲁莽，而为了规避今后出现的问题，他向钱家提出入赘的要求，如果不答应就直接取消婚事，最后钱家妥协了。
婚礼前，我收到的钱家最后一件礼物是一双精巧的鞋子，这双鞋是钱家安排店家特地给我做的婚鞋，我穿了以后发现这双鞋可以略微遮挡我的脚疾，我顿时慌了。为了不让我有脚疾的消息外传，我做了一次恶人，华彩阁的金妙人真的是冰雪聪明，她巧妙地化解了此事，明明吃了暗亏也不做声，但是我很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
自从和玉祥成亲后，我依然住在娘家，玉祥平日里忙着跟父亲学手艺学做生意变得更忙了，我的活动范围依然是这个家中后院，也依然做着婚前常做的事情。玉祥对我甚至是全家人始终是小心翼翼的，我知道他的身份让他很为难，但其实在这个家中，今后会得到些什么他心里比我更清楚。
公公很快就要过寿了，玉祥希望我帮忙一起内外操持一下，多亏爹帮忙，给了一些信息给我们，省去了很多麻烦，婆婆为了感谢我，还特地送了我一支钗。送我时还和我讲了一个故事，说是渔民送给自己妻子的定情物什么的，我笑笑不多话，难怪大家都说流光斋的邵青是半个说书先生，她就差把死人给说活了，我打算回去前都戴着这支钗，逗逗她开心吧。
公公的寿宴办的很热闹，看着玉祥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样子，我心里有些不忍。临近午饭时我离开房间打算去前厅看看，出门却听到玉祥高声唤到“香儿”，我以为他是在叫我，结果发现他其实是在叫另外一个女孩，我被这声香儿叫得有些心神不宁，突然想起婚前那个谣言，他当初说的香儿真的是我吗？
“迎香入梦。”我看着玉祥藏在工具箱底的瓷盘，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之前我还总想既然说他给心上人做了一个瓷盘，可为什么我始终没有瞧见，原来此湘非彼香，一切都弄错了。
我重新收拾了下自己的妆容，戴上婆婆给的鱼骨钗，慢慢走出房间，此时临近送客时分，玉祥已经在前厅一一和客人道别，我让人带一句话给湘仪，让她过来扶我，然后缓缓走到前厅，玉祥看到我很惊喜，过来牵过我的手，和大家介绍我是他夫人。可笑的是大家都没有发现我脚上的问题，因为大家都往我的肚子上瞧，还纷纷对我说让我保重身体，我微笑点头，在人群中寻找我要找的人。终于，她瘦小的身影连同她的家人一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位是钱少夫人吧，先前听说身体不好，可不要太操劳了。”一位打扮精致的妇人同我亲热地说道。
“谢谢婶子关心，今天怠慢了。”我微笑回礼。看着妇人身旁的女子，我主动问道：
“这位是沈家妹妹吧，不知道芳名是？”
“迎香，少夫人叫她香儿就可以。”
“香儿。。。”
“嫂子好，谢谢嫂子招待。”
眼前的女孩看着天真烂漫，我很好奇她可曾憎恨过我。
“香儿妹妹客气了，你们是公公的贵客，应该的。不知道婶子平日里喜欢瓷器吗？有时间可以带香儿妹妹来我家看看。”
“你们正值新婚燕尔，我们就不过去叨扰了，如果有需要到时候一定上门拜访。”沈夫人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心中的不耐烦，看来是很想离开了。
“谢谢嫂子，我近期要和父亲一起出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果有缘，我们再见。”
“有缘。。。”
“有缘自会相见。”
好一张利嘴，是个聪明的孩子。
沈爷夫妇和公婆打了招呼之后也一起坐上了回家的马车，我看着这辆车远去的方向再看看玉祥镇静的神色，心里安定了很多。回去时我和滟仪说我打算和她换换工作，她主内我来主外，只不过第一件事是先去华彩阁同金妙人道歉，顺便再订几双鞋子，我想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步，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