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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土家族——围坐在吊脚楼的火铺屋里听摆古

我是土家族——围坐在吊脚楼的火铺屋里听摆古

作者: 梨落春深 | 来源:发表于2020-03-09 17:54 被阅读0次

摆古

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围坐在火坑边,听老人家们摆古。很多神神叨叨的故事,总是被说成他们亲身经历的事件,听得人既着迷又害怕,不由自主地把板凳往火坑边上挪,火坑里大树兜燃烧的火焰烤得前胸发热,脸滚烫发红,背上却凉飕飕麻噜噜的一片,于是离火堆越来越近,几乎都要坐到火坑里去了。听一次这样的龙门阵,几晚上都不敢出门,却还是欲罢不能……接下来也讲几个跟你们听吧。

我老家所在山寨叫做富石溪,有一条曲折蜿蜒的山路,一直连通到乡里的街上,差不多有二十多华里。据说在解放前,这条路上被打了很多人,所以形成了很多凶地,老人家龙门阵里的很多事件,都发生在这一条山路上。

从我家的吊脚楼出来,沿着小河往外走,穿过一长溜水田埂,小河陡然地跌下去,形成了一个深潭,潭水绿意幽深,山路也开始斜向下蜿蜒而去,就在快下坡的地方,有一块地势十分平坦,这里叫卡边(qia),据说是一个很凶的地方。那里有一座石拱桥连接了两岸,河对岸一棵高大的松柏树,树荫深深地笼罩着下坡的小路。大太阳的天气里,站在坪边上,一切也是正常的,但是迈出一大步开始下坡后,就陡然会感觉到阴沁沁的凉意。住在后山那边的全满满说,这还是发生在我爹身上的事情。那是我爹准备迎娶阿娘的时候,爹去乡里置办办酒席的物资。爹在乡里买了有五十斤烧包谷老酒,六十多斤猪肉,还有粉条面条等七七八八的东西,大概有一百三四十斤。爹在街上的亲戚家借了一个很大的柴背篼背着往家里赶。从乡里出发的时候,天已经打麻檫了(黄昏天要黑了)。爹为了赶夜路,早准备好了手电筒,以防万一,又另外准备了三对电池,六颗灯泡。年轻时候的爹脚程很快,即使背了重物,二十几里山路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卡边。但到卡边的时候,天也已经黑透了。一路无事,想着翻过卡边就要到家了,爹心里也轻松起来,可就在差几步就要上到坪上的地方,爹突然觉得背篼变得沉重起来,似乎增加很多的重量,一步也迈不动,电筒也突然熄灭了。山路崎岖,没有亮照路,一个不小心就会滚进旁边的深潭里。没有风,漆黑麻乌的夜里静寂一片,只听得见胸膛的心跳声雷鼓一样咚咚响。爹心里发毛,面上却不动声色,挣扎着把背篼底挨靠在路边的土坎上,长长地喘了一口大气,又把新买的电池和灯泡都挨着试了一次,电筒还是不亮。爹又把煤油打火机掏出来准备点上一支烟,可是打了几十次,打火机也不燃。爹心里更加打鼓,听老人们说起过,这种时候,不能弱了气势,否则就会被压制住。爹仗着年轻火焰高,于是边打打火机边麻起胆子(壮着胆子)高声呵斥:有酒有肉,你想吃就快点,老子我还得赶路,如果真把老子惹毛了,天王老子来,也可以试一下老子的腿硬不硬。就这样一直打了差不多有一百下,终于把烟点着了。背篼似乎也轻松了一些,撑着一口气,爹背起背篼几步翻到了土坪上,说来奇怪,爹的脚刚一踩到坪上,电筒就亮了。后来爹回到家一看,背篼里的肉有一溜子青紫青紫的。

下完坡再走上二里多,小河拐了一个弯从这里汇集到了大河里,沿路经过凉风垭,毛癞子坪,黑孔,凉风洞就会到达乡里。

三满娘有一次从娘屋里回家,到凉风垭的时候,天也开始打麻檫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路边的树丛里,偶尔有鸟雀扑腾的声音传来。看着天就要黑到看不见路了,三满娘加快了脚步,埋首干起路来。快要翻过凉风垭的时候,后面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一路上都没有行人,却在这时传来了这样的脚步声,三满娘心里一紧,也不敢回头去看,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果然,后面除了脚步声,还有一个声音隐隐约约,拖声咽气地喊着:要背~要背~。三满娘只觉得背心凉飕飕麻噜噜的一片,连头发根都开始发麻。想起老人们曾说,人头上都是有火焰的,在这个时候,不能慌,也不能跑,把衣服敞开,阳气漏出来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也不能让它看出你的慌张和害怕,否则头上的火焰就会越来越矮,如果火焰被它压下去了,那就完了。三满娘听着后面断续的声音和脚步声,咬着牙往前走。就这样一直走了还有两里多路,一直到就能看见湾里的人户的灯光了,那个声音才渐渐地越隔越远了。这一段路就好像走了一辈子一样漫长,直到坐在那户人家的火炕上了,三满娘才惊觉,一身都被冷汗浸湿透了。

还有一个凶地在黑孔。黑孔是一个山洞,长年四季从洞里往外都吹着凉风。洞上面是一片平整地峭壁,在中间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空洞,像是人为凿出来的一样,洞口看着十分平整匀称。可是峭壁四周都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人是没法攀爬到上面去的。这一次是后山的全满满经历的事情。年轻时候的全满满是十里八乡的抬嫁撵的好手。那一次也是去迎亲,全满满是头撵,一路上八仙唢呐吹吹打打好不热闹。由于女方家离得远,走到黑孔的时候也是快要黑了。这个时候,走在嫁撵后面新姑娘说要去方便一下,走得也不远,大概几百米,就在草坪后面的一块山石后面。所有嫁撵都停了下来等着。这一等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新姑娘还没有出来。眼看天就要黑完了,媒人着了急就和送亲的姐妹团一起过去找。结果在山石的后面,却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新姑娘手牵着手对着笑嘻嘻的,这一下子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虽然知道其中一个肯定不是人,却没有办法分辨,只能把两个新姑娘一起接了回去。到了以后,两个新姑娘还是牵着手,并排一起坐在新房的床上。迎亲的人家只能暗暗地找人去请道士先生来。道士先生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两个新姑娘并排睡在新房里。于是道士先生就找了火焰高胆子大的人,爬到房顶上去,揭开瓦片偷偷地观察。就看见其中一个脸上蒙着一层纸,于是偷偷地把鸡血从屋顶上滴到它的身上。见自己被识破了,还没等道士先生进屋,它就不见了。

这些都是小时候听到的故事,大了以后,慢慢地也就只觉得这是一个奇异的故事了,可是在小时候,对这样的事情确实深信不疑的,以至于天已黑,就不敢走出院子去了,即使跟小伙伴们玩,也总是在很亮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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