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村里还有一所唯一的小学。就在两年后,也就是十年前,由于生源问题,学校也就荒废了。而今天的故事就发生在十二年前,一个六年级的学生身上。
这座学校的教学楼是两层平顶式的,一到三年级是在一楼,四到五年级在二楼。教学楼前是一个水泥铺设的操场,在凹凸不平的操场上能看见几道裂缝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更别说篮球框了。不过,学校倒是有篮球,只是大多数都是变了形的,充起气来硬得跟木头疙瘩似的。同学们也只能把它们当做足球来踢,操场的东边是校门,西边则是围墙。两边各选差不多相长的范围当做球门。是的,在这所学校里,往往一场激动人心的足球赛就这么开始了。
当然,这一切只能发生在体育课上。
而此刻,学生们的嘈杂的声音正回荡在不大的校园内。今天是周六,六年级的学生们正站在二层楼的的走廊上谈论昨天下午考试的答案。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看他们之间谈论得有声有色的,其中一个学生说到昨天的考试,脸上笑的很灿烂,一直在和同学对题目的答案。看来这一次他很有希望拿下一百分,这也是他一直想要做到的。因为他的父亲答应过他,只要能考一百分,就去买一袋水果作为奖励。这一次是他离这个梦想最近的一次。
“文臣,你最后一题选什么?”文臣是他的名字,这时有个同学过来问他。
“我选D啊。”文臣的嘴角藏有有一丝笑容。
“我跟你选的一样,可刚才他们说正确答案是B。”
“是谁说选B?”听到这话,文臣心里一惊。
“呐,”这个同学往左边一指,“就是他们仨。”
文臣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向所指的同学,原来是他们,文臣心里更加不安。不断地打鼓,难道这一题做错了吗?不过,文臣并没有走过去,问他们为什么选B,而是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然后整个人的状态表情大致恢复如初。混在一群小学生里,没人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也应了那句话:内心世界远比表面来得波澜壮阔。
文臣面向着操场,也看不出先前隐藏在嘴角处的微笑。附近的交谈声好像越来越大,大到令他心烦。他看了看右边就往那里走去。二层楼的中间是楼道,右边依次有办公室和老师的宿舍,左边则是三间教室,依次是四年级到六年级。文臣往老师的宿舍方向走,正是因为这里人少,显得清静些。
刚没走几步,“噗”的一声,宿舍门开了。一位年轻漂亮、婀娜多姿的女老师出现在文臣和附近几个同学面前。
“老师好!”文臣和几个同学礼貌的问候道。
老师点了点头,露出年轻女孩固有的甜美微笑,“恩,你们的数学老师还没来吗?”
她口中所指的数学老师是文臣村里有名的严师,文臣和同学的大多数父母也曾经是数学老师的学生,据文臣的妈妈讲,她小时候要早起干活,在课上总是睡觉,被这个数学老师体罚是常有的事。所以,当文臣上了二层楼,读四年级的时候,刚得知是这个数学老师,他的父母是有一丝窃喜的。那个时代讲究的是,严师出高徒,棍棒出孝子。历经了两代人的“恩怨”就此拉开了序幕。
但是,数学老师在第一堂课的时候,说了一段让他至今印象深刻的话。“我知道你们听说过我,你们的父母有一些也是我的学生,肯定跟你们说过我是一个很凶的人。但是呢,我也快要退休了,我也在努力尝试做个和蔼、慈祥的老师。在未来三年,我认真教你们数学,你们呢,帮我纠正我的普通话还有我的爱发脾气的性格,我们一起成长。”这段话,出乎了所有学生的意料,但却瞬间拉近了与学生们的距离。
“是,数学老师应该也快到了。”文臣盯着眼前的女老师答道。其他学生看见老师走过来,有些比较害羞,有些则和老师有说有笑的。
文臣看着老师和周围的同学,直到老师拿出钥匙考了办公室的门。然后那几个同学跟着老师走了进去,文臣跟了过去,往里一看,下意识就注意到数学老师桌上的一摞试卷。就在那一刻,文臣的内心有个疯狂且极其令其不安的想法。犹豫了一会儿,文臣走了进去,听着他们几个说话,自己则干站在旁边,不时地原地走动,看起来很是自然。
这时,一阵摩托声渐渐清晰了起来,文臣和几个同学很自觉地走出了办公室。他们对这个车声再熟悉不过了,是数学老师来了。
文臣刚走出办公室站在楼道口,就看见数学老师急匆匆地跑了上来,掏出钥匙,对站在离办公室最近的文臣说:“你去我桌上把昨天的试卷拿过来。”自己却走向左手边的教室开门。
文臣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已经转身去开门的数学老师。这才换了过来,转头快速地走进办公室。然后看见那一摞试卷,从先前的遥不可及到现在的触手可及。文臣丝毫没敢犹豫,直接抱起试卷往教室小跑过去。
数学老师见文臣进来,对着前排的几个学生说:“你们几个帮忙一起发一下。”然后又继续说道:“试卷我还没看,先发下来讲一下试卷。”
要知道那个时候可没有什么答题卡。
文臣听到这话时,还在认真地分发试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等到坐回自己位置上时,用手移了移试卷,让它处在自己的正前方,试卷上放着一支自动笔。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试卷,双手放在桌上一动不动。
老师在上面讲试卷,文臣时而抬头,时而看着老师的眼睛。当老师朝文臣方向看时,文臣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低头转向看自己的试卷。
就这样一题、两题地过去了。等到试卷翻过来的时候,就彻底没有机会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渐渐地流逝,文臣又抬头看着老师的眼睛,一只手压在试卷上一动不动,另一只手握着自动笔,放在桌子里面。老师讲一个知识点,文臣就低头看了看试卷,表示理解了这道题。
“让我们看一下最后一道选择题,这道题错了很多人吧。”老师边说着,边带着一丝自豪的意味。
从学生们的回应中,很显然这道题坑了很多人,也包括文臣。只是此刻他依旧默不作声,抬头瞄了一眼面对黑板的数学老师。然后把右手放在试卷上,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压在这道题的选空上,让人看不见文臣选的答案。
老师讲解完这道题,学生哗然,很多人恍然大悟。“这道题确实出得很刁钻,谁做对了举手我看一下。”
“大概只有六分之一,放下吧。”老师说。
话音刚落,只见文臣放下了左手。然后,清晰地看见试卷上有一小截自动笔芯。文臣用手指一弹,笔芯迅速且无影地消失在了试卷上。
很快到了下课时间,还剩最后一道题。“这道题讲完再下课。”老师说。
······
这道题并不难,很快就讲完了。“你们几个还有文臣把试卷收一下。”老师对着前排的同学这样说。文臣有些不解,为何要带上没坐在第一排的他,又或许只是刚刚试卷是自己抱过来的,所以还是他自己送过去。
文臣拿着收齐的试卷走向讲台,只听见“文臣,你帮老师把试卷拿到办公室。”说完,老师便往教室外走,文臣紧张地跟在后面,心里不停地打鼓、忐忑不安。
很快,老师转过头走进办公室,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文臣略低着头,双手拿着试卷放在先前的位置上,正要往外面走去。
“文臣,那一题做对了吗?”老师一声叫住了文臣,文臣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有举手。”他有些避重就轻,没有直接说我做对了。
“我没说是哪一题,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这个选择题?”
“啊?”文臣一脸懵住了。
“没事了,你回教室吧。”老师说。
文臣转过头,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夏日里明亮的光线映衬着文臣的脸庞格外的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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