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艳秋
村西,有一口百年老井,井口一米见方,井沿用木框镶的,井台铺着平整的石块。辘轳架在井台上,被铁绳索磨得铮亮。粗墩墩的木头柳灌,伴着乌鲁的执拗执拗的声音,被摇出井口,打一次就能装满一铁桶。看大人们娴熟地把水倒进自己的水桶里,有时,年轻人会帮左邻右舍打水,也帮助上了年纪的人打水,那时候,没有人说“谢谢”,只是憨憨地一笑:“有功夫上我家坐会儿。”冬天农闲,夜长,串门子是一种娱乐,要么聊天、嗑瓜子,要么轮班包豆包,要么打扑克喝凉水,要么一屋子人看电视。西井水不是很深,我也曾偷偷探头看过,看那清澈的井水,波光粼粼,喝一口,拔凉甘甜。住在村西的村民每天天一亮就来挑水,晚了还要排队。冬天,井台特别滑,经常有人连人带桶滑倒,冰冷的井水溅到身上,还没来得及湿透衣服,就冻成了冰,用棉手捂一搓,冰就掉下来,继续打水。没听说有谁摔坏了胳膊腿,也没听说谁摔倒了,就挑着空桶回家了。
我家住村东,离西井有两里地,要穿过村里的小路,有时候,爸也会到村西挑水,两桶水足有一百斤,爸挑一趟水,除了歇两歇,还要和路过的村民打招呼,聊上几句,所以,这一去一回,最少也得一个小时。
村东,也有一口水井,在山脚下,所以,爸挑水回来,步步上坡,最少要歇两歇才能挑到家。东井的柳灌又细又长,打两次才能打满一桶水,有人说东井水甜,有人说西井水甜,可我从出生就知道节约用水,不浪费一滴水。
爸是一个文化人,是有远见的人,在我很小的时候,爸就请人到家里打井,打过三次井,花过好多钱,都以打不出水的失败告终。直到爸快退休的时候,才打到一口有水的井,安上了水泵、管子,成了村上少数的有“自来水”的人家。
记忆里,爸每天都去挑水,因为家里除了做饭用水,还要养鸡、养猪,用水的地方很多。爸的肩膀被扁担压得有一层厚厚的老茧。爸心疼妈,从来不让妈去挑水;妈心疼爸,总在爸回来的路上,看见妈来接她。
我总觉得自己像在挑水,很重,很累,换换肩膀、歇一歇,还得挑,因为没有人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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