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护

这是分享的第1个故事。只是想拾掇一些生活的小事，它们细如微粒，写下来是生怕自己错过太多生活的细节，我在尽力对抗遗忘。不过，这些小故事大多不是真的，脑洞开大了，啥都有。

平时活蹦乱跳的表妹因为不遵守交通规则摔断了腿，住院好几天了，今儿趁着有空，我提着一袋橘子来探望她。这小妞脸上倒没有病人的愁容，见我来了合上了书，指着摔断的腿一脸骄傲地说：“瞧见没有，我这腿上可是钉了钢板，哪儿有磁铁我都能感应出来！”见她那样子我倒不意外，回了句“看你这次是活蹦乱跳过头了，给你栽个跟头，你倒好，像来度假似的。”我坐下来给她剥橘子吃，一边看着医院里人来人往。表妹住的病房一共有四张床，进来的大多是骨折之类的，证吃着医生护士还有一堆人推进来了一个人，还看不清样子，表妹边吃边告诉我：“旁边的病床空了不到两个小时，又有新的病人入住了，喏，生病的人多了，医院也热闹了。”

新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快60岁的老奶奶，一头短发全白了，眉头紧皱着，一脸痛苦，从医生口中也听出了她身上有一堆毛病——“心脏病，不能乱挪动；糖尿病，饮食要注意；大腿不行，还裹着个大绷带”。家里人边听着边把那奶奶往床上搬，听医生唠叨完病情，搬完了，落下一句话：“我们给你请了护工，还要上班呢，别乱动了不然又出什么事情。”转身就走了，交给医院的陪护阿姨照顾。陪护的阿姨40来岁，瘦瘦的，留着齐肩的短发，穿着那种薄薄的雪纺衣，满大街大妈穿的那种，有一只眼睛不好，走起路来倒是飞快。老奶奶这会刚入院，她已经到楼下的小卖部备齐了所有需要用品，毛巾牙刷肥皂脸盆，连带吸管的水杯都有，她一件件地数着告诉老奶奶，毛巾7块，脸盆10块······“我就是照着便利店的价格跟你说的啊，我可一分钱没挣你的，住院就是要买这些，你儿子不给你准备的我都备齐了，你呀，躺着就行了，有什么事情叫我。”

整理完生活用品以后，陪护阿姨找了个凳子坐在床边，怕老奶奶无聊，还主动聊起了天。

“我在这里工作很久了，我的另一位朋友也在楼下的病房做陪护，这里的护士医生我们都很熟的，你放心。”

“你一直都在这里照顾别人吗？”

“我之前照顾的一个回家了，你就来了。”

“你以前是什么工作？”

“为了挣钱我什么都做过，去卖过马纸，卖过衣服，做过批发，总是做过很多很多。现在在这里做陪护挺好的，工作也轻松，还可以帮到别人。”

“哦。”

病房里又回归沉默，只剩下电视剧里吵吵闹闹的声音。

“我想拉屎。”奶奶小声地说了一句，动了动身子，但发现手上还插着针管，腿也挪不动。

“你就在这拉吧，我待会拿去倒了，大家都这样。”护工阿姨把一个脸盆放到床边，示意老奶奶就在床边解决。

老奶奶往床边移了移，不停地抱怨说：“人老了就没用了，要麻烦别人了。”她在护工阿姨的协助下挪到了床边，脱开的裤子，脸转着看到我们，马上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我看见她脖子根都红了。

“大家都这样，谁也不想麻烦别人的，但很多时候也没有办法。”陪护阿姨轻声说，话语间充满理解与同情，她有一瞬间看向了我们，我和表妹识相地转头看向电视，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帮老奶奶料理完了，陪护阿姨又坐回凳子上。过了一会，她用手托着腮，开始打瞌睡。

“又打瞌睡了。”隔壁床的阿姨嘟囔了一句。

据说医院里的陪护阿姨总是生意不断，100块钱一天照顾一个人，照顾得比较体贴的阿姨很抢手，经熟人介绍的还有人预约。陪在病人身边工作也不多，在病房里看看电视，聊聊八卦，一天就过去了，照顾的人有的康复出院，有的半途就去世了，见惯生死，听惯医院里的哭诉哀嚎，见惯冷酷无情的亲人儿女，那又怎样，医院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