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晚上我来到苏大附一院,替换大姐来陪护母亲。
这个星期三的下午母亲做了胃的切除手术。新年开春后让我无比焦虑和抑郁,就是母亲被查出喷门癌。这对我们一大家子来说都很难接受的意外,一向身体硬朗的母亲,在父亲走了二个月后,竟患上了和父亲同一种毛病,而且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年前因小肺炎住院,在医生建议下做了全身CT,才查出胃部的问题!
母亲刚过完她的八十大寿,刚送走了陪护了多年的老伴,还没缓过神来,自己却患上了恶性肿瘤,也要动手术,也要人来陪护了,对我而言,这似乎是发生在别人家的故事,老俩口一个刚走一个马上犯病,这种传闻听到很多,却不料竟发生在自己的双亲身上。对于一直都在服侍别人的母亲,在我的心里似乎总有着使不完的劲,似乎永远不会生病,似乎永远不需要别人的照顾……,所以母亲的这病让我无比心痛,连着失眠了好几晚,那天医生要约家属谈谈手术治疗方案,晚上就梦见自己和老公来到医院和护士医生见面等无头绪的情景!
这几年母亲的衰老,是我常常感知到的,她诉说有时胃口不大好,但我总以为随着年龄增长,加上多年陪护我爸这病号所致的。她耳聪目明,思维清晰,时时操心着我们兄妹四家的各种杂事,她一直都是我们家族的支撑,是我们的依靠。
母亲个子矮小,加上长年劳作,背越发驮了,稀疏的头发渐渐花白。她的孙辈一个接一个和她比个子,再一个接一个的高出了,先是齐肩,接着高出她半个头,接着她只到孙子的胳肢处了!现在她的曾孙辈又和她比身高,眼见马上又要超过她了!
母亲真的老了,已到垂垂暮年,一向健朗的母亲也无法如我希望的样子,会一生会远离病魔,无疾而终,人生的无常和生命的脆弱依然让我惶恐。时间的脚步越来越快,又永无尽头,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定格在哪一瞬间。
母亲听着我们兄妹几个关于她手术的商量,听我们联系医生,她也大约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落寞和忧伤地:“你爸才走,哪想到我就跟着病了……,你们联系好了什么时候去住院就提前对我说,我要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洗个澡,还有那些加工的活儿要利用这两天做完。”听着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自己的事,做完该做完的活儿,一辈子的豁达和勤劳使她能如此坦然面对一切现实。住院前一晚,我们一家带着去中翔生活广场,领她坐了用微信刷钱的按摩椅,母亲的矮小让她在高大的椅子上顾头不顾脚,逗乐了旁边的一位大叔。接着和我们一起看了电影《红海运动2》,我想这可能是电影院里年龄最大的观众了。
那天下午的手术,我们兄妹几个轮流守着手术室外,担心着医生会给我们不好的消息。大厅处站着好多病人家属,都带着焦虑的神态,窃窃谈论着,伸着脖子张望着,有几个估计站得太累了,干脆在走道里席地而坐了。护工推着病床出出进进的,有时是空床,有时带着病人,每次都迎来家属们的聚焦目光。等了近三个小时左右,手术室门口的喇叭里:“315病床的家属,315病床的家属,请过来一下”,我们兄妹几个忙奔了过去,只见主刀医生拿了一个托盘,望着那团血肉模糊的内脏,听着医生讲着手术情况:“手术进行比较顺利,老太太各项生命体征不错,胃尽可能地保留了一部分…”他还指给我们看颗粒状坑坑洼洼的肿瘤部分,我又害怕又有点恶心,人的身体可以这样割掉是多么可怕的事,同时也感叹医生的手术高超。
来到病房,会让人生出许多无奈,消毒水的味道充溢着病房,白色床单下是面色枯槁的病人,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床头堆砌着各种仪器,医生护士穿梭不息,询问者生命存在的各种最基本状态的指标数值,病人最基本的愿望是活着,健康地活着!
中间病床上躺着的是六十多岁的一位肠癌患者,这是手术五年后的复发,稀疏的短发已全部斑白,几近掉光,应该是化疗后的结果,干瘦蜡黄的脸色充满了死亡的气息,整日闭着双眼无语,不时的叹息声咳嗽声,表明着生命的存在 。偶尔睁开眼睛,竟然是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的模样,想来年轻时也是个美人胚子啊,但已被疾病折磨得奄奄一息了,真是没有了健康哪来的美丽!
不能进食只能靠各种管子输送,消炎药水、蛋白质、流汁,维持着生命。人生的烦恼苦痛,人生的残酷无情,在这病房里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望着母亲浮肿的脸,没牙干瘪的唇,微闭的眼,散乱的头发,衰弱的身子,她现在就是一个无助的孩子,需要我们的照料。想起我几次生病做手术、生俩个儿子时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现在轮到我来照顾她了,帮她翻身捶背,用手按摩肩背,母亲的背凸起,人蜷缩成一团,显得更小了。她这辈子似乎很少被人这样伺候着,或许她的内心多少有点不自在吧,她难得享受儿女的照料也是在自己无法动弹之际。
母亲在渐渐恢复着,大约半个多月的时间应该能出院了,我一直希冀着母亲会寿终正寝地过完她的一生,看来我的美好愿望要落空了,母亲将带着病体比较艰难地度过她的余生,想着想着,无尽的悲哀充溢着我的内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