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飞廉屏翳
“飞廉!”沐羽听到这里不禁脱口而出,“这一定就是上古风神飞廉!”
程枫道:“我当时还不知道这是飞廉的雕像,直到我转到雕像的另一边,看到巨大的冰壁上被雕像遮住的几个用玄笔刻成的大字,从上到下,几乎与雕像一样高!
後飞廉使奔属
边上还矗立着一柄巨大的宝剑!剑尖朝上,寒气无匹!剑身上刻着三个大字:掀天剑!”
一旁的沐羽忍不住道:“传说黄帝与蚩尤大战的时候,飞廉作为蚩尤的师弟,给黄帝制造了不少麻烦。蚩尤战败,飞廉成了黄帝的部下。后来武王伐纣时,飞廉为商王纣效力,被姜子牙诛杀,进入封神榜。又过了差不多八百年,被看到跟着楚国的屈大夫一同在昆仑上空出游,此后就再无消息。想不到竟在此处!”
程枫紧盯着沐羽:“你怎么知道这就是飞廉本尊,而不是他的雕像?”
沐羽大笑道:“因为我这劈空刀也有相似的来历!”
沐羽接着道:“我这劈空刀,却是得自神农架。
那神农架位于古楚国境内,方圆数百公里,传说神农氏曾在此采药。那神农架横亘于长江、汉水之上,其高岸深谷、千峰万壑、翠峦叠嶂,一向少有人往。我有一次驾船沿着汉江顺流而下,不小心在一处险滩搁浅,于是弃船上岸。其时天色已晚,我转入一深谷,想找一处休息之地。我向深谷腹地走去,不知不觉穿过一片丛林,踩着潮湿泥泞又堆满落叶树枝的小路,又从一条极狭长的山间缝隙中穿过。我不敢再前行,于是在一处溪水旁,于两株古木之间搭了一张绳床,就此歇息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射进来,我睁开双眼,也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想不到这山谷竟然如此气派!到处是参天古木,耸向天穹,又有各种巨大的奇花异草,点缀其中。四周奇峰兀立,怪岩乱崖。对面一股飞瀑,正从山崖倾泻而下。阳光照射下来,在树间,在花丛,又映着溅起的飞瀑,在跳动的水珠上立时显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好一个世外桃源!
我再向前走了几步,顺着小溪前行,然后穿过一块草地,折向一处山弯,就看到了前面有一块空地,矗立着一座石像。石像之人脚踏祥云,宽服长袖,面容慈和,奇怪的是手中居然握着一柄勇武的长柄大刀。旁边的峭壁上赫然刻着两行大字:
群山晓碧,
天高而屏翳收云
我就知道这石像一定就是屏翳了!”
程枫道:“ 屏翳是上古云神,也曾参与黄帝与蚩尤的大战,兵败被杀。后来又传说在战国时期的楚地出现,楚国屈大夫有《九歌》十一篇,其中《云中君》一篇写的就是屏翳,如今看来这传说是真的了。”
沐羽道:”当然是真的,那柄刀就是劈空刀。只是想不到,云神竟然会使这么勇猛的劈空刀!”
程枫道:“飞廉与屏翳,一为上古风神,一为上古云神,又分别在牧野和涿鹿之战中被诛杀,想不到了战国时期,又分别出现在昆仑山和神农架。这神农架是楚地,两人的出现又都和楚国屈原大夫有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沐羽苦笑道:“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两人又分别以掀天剑和劈空刀为兵刃,也从无任何文献典籍记载。不是凑巧到了这里,我还不知道云神竟然还有兵刃!”
程枫道:“或许两人被诛杀之后,虽得以复活,但神力大减,不得不借助于神器才能呼风唤云。但是这掀天剑与劈空刀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沐羽道:“我在峭壁上又发现一个暗洞,把杂草乱枝清除后,我钻了进去。里面极为宽敞,竟似大厅一般,上面又隐约有光线落下。里面空气流通,所以虽数千年未有人到,竟也毫不窒息。我点起火把,只见当中一面石壁,密密麻麻刻满了文字。”
沐羽又道:“这些都是上古文字,幸好我曾对上古的文献典籍非常感兴趣,曾专门研习过古文字,所以这段文字大概也能看懂个七八分。这段文字正记载着掀天剑与劈空刀的来历,以及飞廉、屏翳与楚国屈原大夫的一段往事!”
程枫屏住呼吸,静静地听。
“那掀天剑与劈空刀都是上古神器,乃女娲补天时炼就。当时共工撞塌不周山,天缺了一角,顿时风云泄了出来,不受束缚,到处激荡。风云本为天地必有之物,不可缺失,但应运行有序,鼓荡如常。如若不受束缚,肆意张狂,必然摇天动地,涂炭生灵。天覆如布,女娲就炼了这掀天剑,一则用来掀天引风,吹平破天之褶皱,二则当作针用,缝补破天。劈空刀则破空收云,一方面裁剪五色祥云为线,用来补天;一方面将多余的云吸纳收藏,置于各名山大川、虚空天海之间,以备不时之需。”说着拿过劈空刀,只见刀锋弯如月牙,光寒若水,刀背上有一小孔,刀内中空,想来这就是破空纳云之处。程枫也拿起掀天剑,剑身宽而平,剑身和剑柄各有一孔。剑柄的小孔想来就是穿五色祥云之线的地方,剑身的小孔一定就是吸风吐吞之处了。
想不到这样两柄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兵刃,竟是上古两大绝世兵器!
沐羽接着道:“女娲补天完成后,风云已定,这两把兵刃就弃之不用,被置于不周山的腹地之中。后来飞廉与屏翳虽得以复活,但神气大伤,于是禀过女娲娘娘,于不周山腹地中取出这两把兵刃,掀天剑交给飞廉,劈空刀交给屏翳。两人借助这上古的神兵神器,方得以吞吐风云、安定天地。
又过了数百年,战国时期的楚地出了一个惊世绝代的人物!”
程枫不禁道:“屈原屈大夫?”
“对。”沐羽接着道,“那楚国是长江和汉水流域一大国,当时七国争雄,秦氏一家独大。楚国地域辽阔,本有实力与秦国争雄,那秦国却用远交近攻之计,威逼利诱,囚禁楚王,斩将搴旗,攻城略地。那楚国元气大伤,怀王也幽愤而死。屈原是楚国贵族,本是惊世绝才,一腔报国之心,拳拳忠恳。楚王却听信谗言,放逐于江滨之间,令人扼腕长叹!
那屈原怀瑾握瑜,孤愤幽忠,上下求索,矢志不渝,这一番心志,竟然感天动地,使得众神愿意追随,其中就包括风云二神,飞廉和屏翳。但飞廉和屏翳神气日减,勉强跟随,已是强弩之末。屈原游昆仑,飞廉终于于神魂飞散,殁于西昆仑山的冰谷之中!而屏翳也自知时日无多,于是返回楚境,于神农架的一处山谷中坐化。
那二座雕像,一冰像,一石像,实是那二神本尊化成。而一刀一剑,机缘凑巧,竟被你我二人所得。这掀天剑与劈空刀,似乎也有奇妙的感应,一月前,你我不打不相识,竟结为好友,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至于后面事情你也已经都知道了。”
04一场梦
程枫沉默半晌,道:“原来如此。”又道:“你出身武学世家,家学渊源,自小习武,得了劈空刀,自然如虎添翼。我却不同,我是得到掀天剑之后才开始习武的。”
沐羽奇道:“那距今也只不过一年光景,你能有如此成就,实在是武学天才!”
程枫苦笑道:“我不能跟你比,我其实心虚得很。”
沐羽道:“有掀天剑和劈空刀这样的神兵神器,你还怕什么?只怕你我二人联手,可以扫荡江湖风云,天下无敌了!”
程枫道:“我可一点信心都没有。你真的觉得刚才江面上那风云磐定,是我刺出的那一剑以及你劈出的那一刀造成的?”
沐羽道:“难道不是?”
程枫道:“根据记载,掀天剑与劈空刀可以安排风云。既然是安排,那就应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现在就可以试试看是否可以呼风唤云?”
沐羽还从未想到这一层,看了一眼旁边的劈空刀,一时怔住了。
程枫道:“我曾得到一本奇书,上面记载有观测风云之法。我依此法推算出,不出半个时辰,这山顶之上便会如同刚才江面之上一样,风卷长天,乌云密布,暴雨如注!我们可敢再试一次,这掀天剑与劈空刀究竟能不能安定风云,使其运行如常?”
沐羽看了一眼天空,又看了一眼程枫,脸色凝重。
程枫又道:“我之所以不喝酒,就是因为此事。无论如何我都要一试。”
沐羽立时豪气顿生,大笑道:“好,好,好。你不喝酒,我却要喝个痛快,方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我这劈空刀的威力!”说着拿起一个酒坛,竟对着坛口咕嘟嘟喝了下去。
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听得上空隐隐传来战鼓的声音。大片大片的乌云翻滚着,瞬间就覆盖了整个山头。天地立时变得阴暗起来,风呼啸着,卷起落叶和尘土,在半空肆虐。在狂风的激荡下,风云楼旁边的参天古木站成整齐的姿势,所有的枝条都向同一方向摆动。风云楼上的风云大旗,挣扎了几下,便飘走得不见踪影。乌云越积越浓,正给人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忽然天空劈出一道火光,咔啦啦一声炸出一道口子,天洪泄堤了,暴雨倾注而下!
程枫缓缓抽出掀天剑,像刚才在江面上一样,举起剑,对着天空,接着右手向下微微一收,左手捏了个剑诀,双脚向外一翻,屈膝沉腰,然后右手又将剑缓缓地伸上去,身形也一点一点涨上去。程枫再略微一引,一带,便随即向着天空,刺了出去!
沐羽则跃到了楼顶,擎起劈空宝刀,对着半空,劈了下去!
天地昏暗,风云依旧。不管是风也好,云也好,似乎此时都不认得这两柄曾是叱咤风云的上古大神——风神飞廉和云神屏翳的绝世兵刃——掀天剑和劈空刀!
沐羽暴喝几声,将劈空刀就在风云楼顶狂舞起来。程枫也一次又一次地将掀天剑刺向天空!
可是天上的风云好像在嘲笑他们,更浓更密、更烈更响了,雨也更大了。
终于沐羽累了,一把将劈空刀扔开,抹去脸上的雨水,跌跌撞撞地躲进楼内。程枫则冷静多了,收起掀天剑,默默地走进楼内。
沐羽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程枫缓缓坐下,对着沐羽道:“你莫急。我且问你,你这柄劈空刀是取自屏翳石像手中的那一把吗?”
沐羽一怔:“当然不是。我怎么敢从云神的手中取刀?况且云神手中那把已成化石,已不能使用。这把刀是从那暗洞中所得。那壁上的古文字记载,这把才是真正的劈空刀,而屏翳石像手中的那把是锻造的模具。”想到此处,沐羽额头上不禁淌出汗珠,“难道,难道,这竟是假的?”
程枫道:“我这掀天剑,也不是矗立在飞廉冰像边上的那柄掀天剑。那柄剑巨大无匹,我这柄,才多大?我这柄剑,其实只是那柄巨大的掀天剑的一部分!”
程枫顿了顿,接着说:“那柄巨剑的剑身周围又挂着十六柄小剑,其中一柄不知道什么原因竟掉落下来,被我得到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苦涩地道:“原来我们得到的都不是真正的上古神器——掀天剑和劈空刀!”
“那刚才在江面,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安静了下来,雨停了,风也停了,云也消失了,仿佛就在一瞬间,风云就无影无踪了,似乎从未来过一样。阳光又从山头斜照下来,除了那面风云大旗不见了之外,一切仿佛就跟刚才一模一样。
程枫一震:“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这天地的风云本无定数,一切都是凑巧而已!刚才在江面,纯粹是凑巧!
此处风云多变,本就瞬间来瞬间去。刚才在江面,当我们使出掀天剑和劈空刀的时候,就在这一瞬间,风云本就将因极满极烈而瞬间散去,我们却以为是凭掀天剑与劈空刀的威力造成,可笑啊可笑!
刚才,我们使出掀天剑和劈空刀的时候,风云还未到极满极烈之时,所以丝毫没有变化。而此时,掀天剑和劈空刀躺在地上睡大觉的时候,风云正好到了极满极烈之时,于是瞬间散去!”
“我们把两件没有相关的事情硬是扯到一起了!”程枫眼泪都笑出来了!
沐羽还是不能接受:“这不可能!”
程枫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沐羽问道:“什么话?”
程枫道:“能用偶然来解释的,就不要用必然来解释。”
沐羽怒道:“你胡说!你早就知道了是这样,却故意瞒着我。”
程枫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刚才只不过证实了我的猜测。”
沐羽道:“不管怎样,你总是瞒了我!”
“我再送你一句话。”程枫道,“能用无心来解释的,就不要用有意来解释。”
程枫接着道:“我根本没有瞒你的必要!”
沐羽脸如死灰:“那我们算什么?两个傻瓜?”
程枫道:“这次你说对了。第三句话送给你:能用愚蠢来解释的,就不要用聪明来解释。”
程枫接着道:“我们太自以为是了,太自作聪明了!其实自飞廉、屏翳殁后,真正的掀天剑与劈空刀也魂散魄飞。就算有掀天剑与劈空刀,但除了飞廉与屏翳二神,又有谁能驭使得了呢?这数千年来,再无人能安定风云了。”
沐羽道:那风云无人能管,由它们随性自定吗?
程枫道:“那风云本就是造化之物,因造化生,凭造化去,随造化聚,由造化散。虽不是自定,却是与造化随性,再无人能左右它们了。”
沐羽哂道:“你不是学过观测风云之法吗?怎么又不能左右了?”
程枫道:“那只是观测。况且最多也只能提前半个时辰预知,再说了,只能预知风云聚, 不能预知风云散。更何况”,程枫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这玩意儿也时灵时不灵,你知道的,我送你的第一句话就是:能用偶然来解释的,就不要用必然来解释。”
沐羽大怒:“你耍我!”
程枫道:“你不必动怒。你不会连玩笑也开不起吧?”
沐羽冷笑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嘿嘿,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你如若没有把握安定风云,你踏入这江湖做什么?”沐羽盯着程枫,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她呢?你把她忘了?”
程枫没想到沐羽会突然提起这事,心中一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沐羽接着道:“你不就是因为她而遁入江湖的吗?你到这江湖上来做什么吗?你真的打算忘了她吗?”
程枫脑中嗡地一下,只觉得天地旋转起来,大片的风云呼啸卷落,瞬间把他淹没了。程枫大叫一声,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外面夜色如水,剑在,人呢?
凉风习习,程枫拿起宝剑,来到庭院。月色若隐若现,人生岂非就如同这月色,隐隐约约的,就如同梦一场?
江湖,也许也是一场梦。
一场让人纠缠沉沦,又永远摆脱不了的梦。
一场让人拼命想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梦。
一场,藏在灵魂深处,宛如深夜大海般惊心动魄的梦。
但是在做这个梦之前,程枫决定先做另外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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