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入乡野是感受不到真正的节气的。
色彩比春更深,是幼稚少年进入蓬勃的青春。
如果说春天的花香让人沉醉,初夏是刚刚开始酝酿的老酒,粮香四溢,空气里都是发酵的味道……
稚菊在欢呼;滕蔓在缠绕;大树在伸展……
又看到儿时的黄荆条,紫花未披,枝干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家酿陈酱的味道……
想起儿时的初夏。漫山遍野的植物,酸葡萄;清明果;野栗子;覆盆子,芦苇尖;荊棘头……不太好吃,但却都有草木青香,植物的汁液酸涩淡甜浸透了整个少年……
后山有一双老坟,明代的,字迹依稀可辩,应是当地名门望族。坟墓四周,杂草丛生,最多的就是黄荆树条,缀满紫花的枝条垂下来,有一部分已结成饱满的籽粒,急急完成旺盛时的繁育的使命。花蝶,白蝶,蜻蜓先后在草丛间起舞,腾越,升空,最后消失。
黄荊条最终被砍下来,盖在煮好的蚕豆酱盆上,籽实也落下来,和枯萎的叶子一起完成驱蚊防虫的使命。
母亲每年都会做酱,黄豆酱,蚕豆酱,其过程烦琐有序,最终滋养了我们的胃,舌尖那鲜香绵延了我们一生……
待到山上一株株高杆黄花开时,屋后的油桐也开了满树,粉白粉白的,白色花瓣夹杂细细的红丝,如花朵的血脉。待到开至绚烂时,阵风袭来,花坠满地。没有枯萎苍老过程的油桐花,以壮烈的落幕呈现决绝的美。
桐花落尽,桐果从青变黑,最终摘下来,放了满满一篮。父亲拿起小锤,敲开,露出裸露的桐籽。白嫩油腻,一砸都是桐油。
和上细麻砸烂,油木器,盆,桶。父亲的头发花白,他戴着手套干活的样子,至今记忆犹新……
我素不知道天下许多新奇事,但我眼见的最终都渐渐明了,我眼见父母一天天苍老离去,无能为力,却始终不能如观草木荣枯般看淡生死……
在生命每个阶段,春夏秋冬的植物都能唤起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又是一年夏。走向黄昏的我,面对乡野,甜蜜与忧伤交织。
乡涧溪流不断,向远方。
一抬头,日已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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