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店小一,曾经是别人眼里的一个“死卢瑟”,高考4次,生生读了六年高中,把自己变成一个小山村经久不衰的笑柄,一度是村里同龄伙伴找到自信心的唯一准确参照物。每个人的学习生涯中,班级里应该都有一个沉默寡言,死啃书本,并且成绩还不好的同学吧,我就是那样一个众人眼中永远都不会有出息的卢瑟。
而今,我从深圳一家科技公司离职,在中部省份一个三线城市,与同学合伙办了一家教育培训机构,还在一所大学旁开了家生意还不错的小甜品店。
和十六年前,那个坐在父亲破旧自行车后进县城读高中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那个瘦弱自卑的少年相比,现在的我已经能够坦然面对生活中可能遇到的一切,甚至面对创业中的波折,莫名的挑战会让我隐隐觉得兴奋。
就算成不了一个牛叉的人物,但我很确定自己会是一个牛叉的人。老天爷在我身上反复上演那些戏剧性的情节,让我不得不厚颜无耻的坚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我就是被老天爷挑中的那个。
十六年时间够不够,我不想做一个普通青年,我要做一个有故事的老牛氓。
【柳暗花明的大学】
先追溯到十年前吧。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离开故乡,去一个根本不了解的叫成都的地方。那时候绿皮火车还是铁路运输业的主力军,窗户也是可以打开的,微风轻抚长途旅程中疲倦不堪的人们,还会亲切的喷人一脸燃过的黑色煤渣,工业时代的粗砺感。我和父亲没有买到坐票,站了三十多个小时,在我不断变成各种姿势让自己站的或靠的舒服点的闲暇,我自卑而恐慌:火车上的位置分布是不是就是我未来的社会坐标。
专业:动物科学。这是我被调剂的大学专业。然而我特别感激这份调剂,因为我是用了六年的高中,以一分不多不少的方式戏剧性的获得。
我曾经无数次的怨恨自己出生在农民家庭,恨我木讷的父母给不了开朗的性格和让我看世界的条件,我更恨自己愚笨不堪,没有办法帮助自己的家庭改变命运。
六年高中,我辗转读了三所高中,成为村里人的笑柄:那个谁家的孩子那么笨,还想考本科。在我们那个小地方,考上本科才算考上大学了。
我所在的县城教学质量之劣质是有悠久历史传统的,除了三个重点班和复读班,普通班鲜有能考上本科院校的。第一年,我所在的班六十人左右,只有一个人降分录取了一所边疆的农业类二本。
不过像我这样复读三年的还是个异类,大多数人坚持到第二次,拼不到好大学就认命了。我拼了三年,考了四次高考,尽管最后一年我的平时成绩能考进全校前十,但过大的心理压力最终压垮了我。我仅仅考上了一个普通二本,一个调剂的农学类专业。不过挺好的,我能上大学了。
大学以前,我没有QQ,不会上网,甚至连电脑开机关机都不知道按什么键。军训时候,90斤的我因为僵硬的肢体永远都不协调的动作,被教官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我不知道之前六年努力的意义在哪里。
原来,无论我怎么拼命,都没办法成为人群中笑谈自若的那个。就算我用了别人两倍的时间进了大学,我还是一个性格内向的穷矮挫。
故事如果是这样,那估计我现在就没有这样一份心情熬夜写下自己的故事。
有一天,我就想:要不然去死,要不然改变自己。
于是,抓住每个机会锻炼自己,从学习怎么使用U盘这种小事开始向学姐学长学习。大二下学期,所参加社团的负责人执意选了我做接班人。学习,社团活动大概就是我大学的两条主线。
【波折不断的考研】
2008年亲身经历了汶川地震,那一刻看着学校复古博物馆上的瓦片哗哗往下掉,人在空地上左右摇摆。我的人生观也开始发生改变,突然觉得人生太短暂了,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认识更多人。
大三时候,决定去考新闻学研究生,想去当记者,做一个牛闪闪的记者。尽管我那时候读的专业叫动物科学。本科导师不看好我,他觉得专业跨度太大,我也不聪明,而且我要考一所985院校,新闻学排名至少全国前十。同一个导师带的另一个女生,跟我考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学院对外汉语,导师明显更看好她。是的,妹纸颜高会说话,是老师眼中优秀学生的典范。换做我是外人,我也更看好妹纸。
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看了一圈书完全蒙圈,除了英语和政治,专业课十几本指定考试书目,都是什么鬼。
暑假留校看书,继续蒙圈。更操蛋的是,竟然还得了神经病,学名神经性耳聋,两只耳朵几乎全部失聪。
住院治疗吃中药,左耳至今几乎没有恢复听力功能,右耳当时救回来一多半。感恩,不然我就是个彻底的残疾人了。那段时间,基友经常轮流从学校给我带饭去医院,其中两个基友也就是我现在的创业合伙人。
11月专业实习去另外一个城市的种羊场,除了随身衣物,我还带够了半个月一天三餐中药。每天放羊,给羊看病,搅拌饲料,吃着羊场女主人做的川菜,中药酸爽极了。
回校后,每天和基友勾搭着一起去外边的图书馆自习,中午在图书馆的桌子上趴一会,四点左右回校打一个多小时乒乓球。晚上找一个没人的自习室,注意力集中的看三个小时书。
考研那段时间,除了住院,在校期间我每天会运动1-2小时,不打球就去操场跑几圈,晚上再洗个冷水澡。
2010年的考研英语非常难,应该是目前为止最难的那次。几乎从头到尾都看不懂,作文主题是“文化火锅”,火锅这个单词,我瞎写的,错的很离谱。
成绩出来好像是大年初一还是初二半夜出来的,我一个人在房间查了成绩,告诉家人,总分肯定没问题,英语估计有点悬,十有八九考不上。家人安慰,分数线还没出来,说不定能考上呢。
也许是上天的另类奖赏,英语的国家线非常低,我报考的院校英语线也降了,我一分不多不少达线了。
人生中最重要的两次考试都这么戏剧性。老天太看得起我了。
复试竞争还是非常激烈,上线120个左右,要30来号人。复试的时候,后来是我硕士导师的教授问了我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为什么跨专业考研。其他老师问的专业问题,我都是“呵呵,这个不知道;呵呵,这个我没看过。”
很幸运,最后被自己最喜欢的导师,温和慈祥的新闻系主任要了。可能他自己就是个怪老头,所以对奇奇怪怪的人感兴趣吧。如果有一天导师看到我的这篇文章,千万记得,我是真心爱你的哦。
在这个奇怪老头的带领下,我们这些孩子曾跟国内数一数二的调查记者一起讨论做新闻,听他平静的描述自己卧底黑煤矿乔装打扮钻进老乡拉稻草的车里才躲过盘问跟踪。
面对面跟新闻中的汶川地震范跑跑聊天,这个北大历史系毕业一度臭名昭著的老师,固执的认为每个人都有权选择不做英雄。
南方人物周刊的某主笔算是我师门每月茶话会的常驻嘉宾了,每次见到都会惊讶这个中年人内心旺盛的一团火。
还有深入日本地震核辐射区采访的年轻女记者,怕留下遗憾事先写下遗书......
原来这个世界这么有趣。我更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了。这也促成了我之后南下广州在著名的289大院成为一名准财经记者。
【南下的准财经记者生涯】
研二,在省电视台实习半年后,我独自南下广州,在那个著名的某某大院,我成了一个准财经记者。
一个人在广州客村地铁站附近租了个不到10平米带独立卫生间的单间,没有实习工资,之前就拿了个三等奖学金,钱要省着花。没有厨房,在房间里除了床以外唯一的桌子上,用一台电饭煲加工饭菜,除非外出采访回不去,一般都不在外边吃。
最开始的一周,每天都会挨骂,不会看上市公司的财报,不会写新闻稿,采访每次都很烂,以至于带我的老师经常重新采访一次。周边都是国内新闻数一数二985院校的实习生,自信心跌落谷底。
不过,第三天带着我名字的稿子见报了。我兴奋的打电话告诉家人,让他们一定要去买。
每天7点起看行业财报,要监督近百家公司的动态。8点半前把收集到的最新讯息邮件给指导老师,9点左右接受当天任务,下午5点前截稿。除了每天日常的稿件,每周我还要做一篇3000字整版的大稿。
这就是我喜欢的工作节奏,接触不同人和事,几乎每天报纸上都会有写着我姓名的稿子。
大约工作了一个月,写的稿子老师改动的少了许多。印象最深是一个整版大稿,几乎由我独立完成,指导老师改动了几十个字,保持了文章的整体逻辑框架和行文风格。工作越来越如鱼得水,一次采访中,接触较多的一个行业专家突然说,最近看你的文章写的不错。
那时,我多想回头向17岁、18岁、19岁、20岁参加四次高考的失意少年,向失聪住院第一个清晨在医院痛哭害怕永远听不见世界的少年,安慰一声:你的一切坚持都会是值得的。
后来由于一些特别的事情要回学校,我只实习了三个月。期间,没有去过广州任何景区,最后带着60多篇署名财经新闻稿离开了这个我至今还爱着的地方。
半年后,我因为这段经历,获得了学院表彰优秀媒体实习生最高荣誉,两个一等奖其中的一个,评选范围从博士到本科。我很骄傲,和那些科班出身的同学相比,我做的也还不错。
颁奖那天,我特意穿了一身正装,我尊重这个于我来说来之不易的荣誉。
【后记】
现实的确残忍,它一点点的以本来面目啃噬你的信心,你可以委屈但毫无办法。骨子里倔强的我,拒绝以别人认为我应该怎样活着的方式活着,我能成为怎样的我和我选择怎样的生活都是我的自由。
当然,在拒绝别人给你套上标签的过程中,会被现实的墙壁撞的头破血流。而我的法则就是,在现实弄死我之前,先弄它一把。
我很庆幸,我没有放弃高考,最后老天搭救了我一把,也很庆幸自己现在还没有变成一个真正的聋子。我更庆幸,十六年那个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城读书的少年坚持下来了,而我幸运的代替着他,感受着这个有趣的世界。
当然至今为止,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做别人觉得不切实际的梦,而我甘之若饴。作为一个小创业者,舔着脸写下这么一篇有鸡汤文嫌疑的东西,只想给那些可能在别人眼里属于“天分不足”者一些小小的鼓励。
我是做小生意的店小一,我的愿望是:做一个故事的老牛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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