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是当地一家快递公司的零时员工,不过他很少是在送快递,只是骑着那个有着快递公司标识的车子四处晃荡,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干什么,有快递不送那不就是有钱不捡嘛!但是他好像从来不受生活的困扰,总是能看见他笑嘻嘻的样子,而我也时常打趣道,“傻样够了!长点心吧你!”不过他从来不恼,我也会大方地将自己卖的水果品相上不好的送给他,他倒是有些客气了,每次只吃一个,从不多吃,我也笑笑不语。
一到夏天,他倒是知道懒了,不会骑车满大街兜圈子了,就坐在我这水果摊下,车子停在一旁,还能自作主张帮着我卖水果,一来二去我也是无所谓了,媳妇儿打麻将去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我对于这种得了便宜的事,是坚决不卖乖的。我就躺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蒲扇,一有客人来,远山马上就招呼上了,我有时抬头笑看着他,要是他看见了还能回我一笑。记得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趁兴吃酒,我们就在水果摊旁摆着小桌子,当时我还打趣地问过他,“怎么这么想不开?”他低头抿了一口酒,然后笑着摇摇头,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我们是革命的友谊。”也是,为了这友谊,我没少被媳妇儿当面骂背里骂的。
可是这一个月远山出现在水果摊的频率越来越低了,每次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又匆匆过了,而近几日甚至都看不到人影了。直到我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发现人不是了,才陡然明白,远山该是不干那活了。心中有些疑问,却也无处释解了。而也就是在此时,我才猛然发现,对于远山,除了他的名字,其他的我都不了解。
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熟悉的车和那个陌生的人不停出现,一次一次从我的水果摊前晃过,却不再有闲谈兴致。
还是在一个雷雨的下午,那师傅来我这躲雨了,顺便提起这工作,我好奇地问他怎么就想做这份工?
师傅看上去四五十左右,黝黑的皮肤跟远山差不多,不过他一开口,浓浓的烟味就乱窜,熏黄的牙齿在这暗沉的暴雨下耀眼如金。
“不知道嘛,老板说上一人说都没说一声就走了,我也是没事嘛,骑骑车,溜达溜达。”
能知道的信息很少,却是能猜测远山应该是遇到麻烦了,工作都不要就匆匆离去。生活嘛,哪有轻易过的。给媳妇儿说上这事,她倒是一副坦然,“以为人人都像你,守着一个摊到死。”对于我的这个朋友,她从没好话,连带着我也是受伤不断。之后见我没事还说起,连着朝我吼了好几次,我也就渐渐放下这事。还是照旧守着我的水果摊,倒是发现熟悉的车没过多久就换一个主人,而且换得越来越频繁,不过他们都与我不熟识。
直到年前时分,我才又看到了远山,他笔挺挺地站在水果摊旁,衣着却很单薄,脸上明显沧桑了很多,嘴唇干裂发紫。我捧着茶杯走近他,凛冽的风让我不禁打颤,而他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他略顿了片刻,才朝我提起手上的二锅头,摇了摇。酒嘛,人生哪刻能欢尽。我们就在寒风里,还是水果摊旁,支起了一个炉子,畅饮起来,我什么没问,他也什么没说,直到风雪加大,我们才不得不停下来,两人脸都红红的,有酒意又有冻的,却没有感觉到醉。而从家里匆匆赶过来的媳妇儿看着此番情景,是免不了骂上几句,只要识趣地不回话,一切都会相安无事的。而当我收了摊,远山已经不知道去哪了。我看着媳妇儿,她还是一脸怒容,“还不快走!怎么你想这过冬!”
我又四处望望,确定远山是真走了,突然地,就有些后悔没有问问他,而此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回到家里,媳妇儿又免不了说教一番,不过此时倒是炒菜声站了上风,而在热腾腾的菜里,所有言语都会消融。
又过了一个春天,当燥热已经是渐渐抵挡不住了的时候,一条消息不知辗转过了多少次终于到了我的耳畔。
“你们听说了吗?隔壁镇的一个村有人砍死了人,那人被砍地惨了!人是抓了,可砍也是砍了。”
“砍的?不是哦,我警察局的侄子说是车祸的,在国道出口撞的,很惨的!”
“不止呐,说是那医院巨额医药费,当事人跳楼了,当场死了,你说不能拖拖,怎么跳楼了。”
“是的是的,那还是小青年,都是造孽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跟远山的离开会有什么联系,特意去翻了翻当地报纸,有报道这事,却都不是我所猜测的。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对于远山的疑惑却又紧压心头。
再后来,我把自己听到的所有奇闻异事都打听了一遍,却依旧没有关于远山的任何消息。他没有暴富,没有吸毒坐牢,没有娶洋老婆,也没有孩子是别人的……
日子是过得如哗哗流水,几年了,远山也像起了老远处的山峰,还有模糊的轮廓,我却再也没有意愿却探索。我是还卖水果的,生活在我这是几十年如一日,而它在别处的时候,或许就太快了,以至于远山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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