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读小学四年级那年,校办算盘厂因学工学农、轰轰烈烈建起,当时看到高中的同学参加算盘厂劳动,真是羡慕至极;到了读五年级那年,它又因运营亏损、草草了事关闭。这个厂房是从因经营不善关闭的校办养猪场改造过来的,这些特定时代的产物,都以悲剧性的结局收场。多年后,我大学毕业,回到母校任教,这个闲废的旧厂房又改造成为教师的厨房。
算盘厂是一栋简易的小矮房,机台搬走后,剩下的那些算盘珠、小竹竿、木头框架等半成品,被学生哄抢瓜分做玩具后,我们就在这空厂房玩耍、闹腾,参加了校武术队后,又在这里施展拳脚、练武功:扎马步、翻跟斗、劈腿、弯腰、倒立,为了练就“飞檐走壁”之功,还爬窗上梁。在一次爬屋梁时,有一同学不慎摔下来,还好就崴了手。之后,我们便把游玩场所转移到厂房旁边一个宽高约一米五、长约三米,原是用来浸泡制造算盘的木料,废弃后干涸的小池子,每天中午或下午第二节课后,我们不约而同地汇集到这个独属我们的游玩空间,纵身跳进池里,度过一段我们特称为“算盘厂”的欢天喜地的童年时光。
同学赵是教师子女,住校,近水楼台先得月,每天中午他总是第一个到,然后开讲他曾经随父到香港探亲的经历和所见所闻:两层的公共汽车、画线的大街、楼内自动升降的电梯、一斤重的香蕉、虾姑,新鲜又稀奇,我们听得云里雾里。他也常带些香港亲戚寄来各种的零食与我们分享,还送了一张他与香港堂兄妹的合照和一把水果叉刀给我。前些年,我把那张珍藏完好的合照完璧归赵,他惊喜万分,又美美回忆起四十年前的香港之旅;那天,我们几个发小还一起回忆了“算盘厂”的种种趣事。
香港零食的包装精美、古里古怪的巧克力名字,让人好奇、垂涎三尺。而我们或是从家里偷些米换成馍馍、姜母糖之类,或是从家里拿些蕃薯米,或是买一二分的“石螺”,与香港的零食相比真是天壤之别,但我们总是兴高采烈地说“没酒,糟也好”,然后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我们时常用扑克牌算24点、弹柿子等游戏来分享零食。有一段时间我们用互猜《水浒》中一百零将的排名和外号来分享零食。那时因伟人说“《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于是全国掀起批《水浒》的浪潮。出于好奇,我们轮着看了一本发黄破旧的《水浒》,尽管许多繁体字、文言文看不懂,但不影响我们对故事情节、人物形象的了解,并以记住一百零将的姓名、星座、排位和外号来炫耀,常常进行互猜互考的游戏。景阳岗打虎的武松、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使一双板斧的李逵这些英雄好汉的形象至今铭记于心,但那时年幼的童心更好奇于天速星“神行太保”戴宗、地贼星“鼓上蚤”时迁这些功走偏门的梁山好汉,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练就日行千里、飞檐走壁之功。
吃着零食,一边用自行车链子、子弹壳、车内胎、铁丝做火柴枪,用竹子做水枪,用铁丝、橡皮筋做弹弓打鸟,还一边不断地闲扯八卦着。
给班上的同学取绰号,是我们的一大乐趣。男同学取“八戒嘴”“小白脸”“女人相”“大平头”,女同学则取“大脸婆”“三角眼”“麻雀嘴”等;如果是地主或右派的子女,就叫“地主仔”“地主婆”;还特别喜欢用一百零将的外号,男同学叫“两头蛇”“病大虫”“鬼脸儿”,女同学叫“母大虫”“母夜叉”等。而我们则给自己冠以《水浒》梁山好汉中“五虎将”“八骠骑”的美名。
小小的年龄也讲究“男女授受不清”,在桌上划“三八线”,用手肘撞越线的女同学。对女同学的友好言行,不仅被取笑、攻击,还要冠以想“老婆症”的恶名。有一男同学因没对同桌同学“拳脚相加”,至今还以怜香惜玉的“典范”成为我们调侃的话资。那时我的同桌是个县里下放的右派女儿,自然是胆小乖巧,让人无从下手,由此我也承受男同学的数番攻击,无奈之下,有一次故意找茬,装模作样地打了那女同学一巴掌,从此,也就牛逼哄哄地扬眉吐气了。这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动手、而且打的是女同学。数年后,她携夫回鼎,我们同学小聚,席间有人抖出我的这一历史“罪桩”,要我认真自罚三杯;但有人隔岸观火、不嫌事大,还要我深刻反省再喝三杯;至此有人还起哄、不依不饶地要我保证从此金盆洗手、怜香惜玉,又再喝了三杯后方才罢休。可谓是“一失手成千古恨”。
春天,我们相约从这里出发,去摘 “吊奶(野草莓)”,采藕花吃花心的甜蜜水,摘酸溜溜的李、奈、梅子,紧皱着眉头吃,拔狗尾巴草做小兔子、做草帽;夏天,我们相约去游泳、抓鱼、抓蟋蟀、用蜘蛛丝粘在竹杆上抓知了,晚上去抓萤火虫,还顺手牵羊偷个南瓜回来打牙祭;秋天,我们相约去采“红树子”“乌饭子”“草鞋巴(金英子)”,挖蕃薯,用蕃薯叶茎做耳环、项链;有一次,我们爬上高高的龙马山,越过好几个山岗到南山里摘“南山柿”,温熟后,甜甜的、糯糯的,真好吃。
长大后知道,“南山柿”和“前岐的四季柚”“山前的芋头”“麻坑里的甘蔗”是福鼎四大特色农产品名小吃,让我们引以为傲。金秋时节,“南山柿”上市,每每遇见,都要买几个,美美地品尝那永难忘却的家乡的味道,细细地回味单纯无忧的儿时光阴,还那永难忘怀的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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