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阳光里的尘埃
姑侄三人的小收获周末又回了一趟老家,堂侄子和堂侄女热情地拥住我,要带我去后山捡板栗。我也三年没有去捡板栗了,和他们一道在山里窜来跳去,仔细地探寻着那些从树枝蹦落下来裹着黑壳黄壳有时又穿着带刺铠甲的小家伙。
捡着捡着,想起童年的百乐园,一群孩子围着外公外婆敲板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退休后的外公特别喜欢种菜,门前屋后开辟了好几个菜园。
我最喜欢的是屋后最大的菜园。这个菜园存在的时间最久,也最有故事,带来的乐趣自不必说。
高高的箬叶丛在园子外站岗,箬叶丛里有两株木芙蓉,两株月桂和不少香樟,连成一片,把菜园围得严严实实的。菜园里有数不清的茶叶树、枇杷树、橘树、柚子树和板栗树。外公常在菜园里种上大片豌豆蚕豆或者辣椒凉薯,也留出一片靠近山坡的地种满苎麻。我们童年的每个春夏秋冬都和菜园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本图来源网络冬天,喜欢穿着臃肿的棉袄,挎一个和自己一样高的大竹篮去园子里剥菜叶,割嫩草,喂家里那十几只俏皮的兔子。也喜欢在清晨哼着新学的儿歌轻轻悄悄地跑进菜园,看满园茶树披上亮晶晶的冰皮大衣,取了贴在茶叶片上的冰棱,在阳光下观察它的脉络走向,想象着这片冰叶子里的七彩世界会有些什么故事。
春天,去园子里摘满满一篮新茶,交由外婆揉搓,蒸烤,成为外公搪瓷杯中新客,也和屋后菊园的秋菊一起成为家中待客必备品。那段日子空气里的茶香涌上鼻尖,回忆里还有外公外婆笑盈盈地看我偷尝茶叶后吐着舌头想哭的表情。
夏天,蝉鸣蝈语时,喜欢躲在菜园子里摘枇杷,挖凉薯,翻野甜瓜,抓天牛。枇杷树不高,三下五除二爬上去就能拽下一串串橙黄的枇杷;挖凉薯时也不扛锄头,直接折了根树枝就朝地里撅起来;从橘树上捏了天牛的脊背用根细绳缠住它们的脚,看它们挥舞着大剪子斗得不可开交……一个人在园子里总能找到无限乐趣,不过炎热的天气总是催着我离开,心满意足地捧着未长熟的凉薯和青白的甜瓜邀上小伙伴钻进山里乘凉,或者挽起裤腿,丢了凉鞋,顶着大太阳就跳进田里摸起田螺来。
我喜欢夏天,从小就喜欢,所以肌肤里全是太阳亲吻的痕迹。
但园子里最热闹的却是秋季。
云淡风轻,月桂飘香,芙蓉争艳,橘缀枝头,柚垂青梢,香栗高悬。
在园子边上,看远处风吹稻穗,金黄色的稻浪起伏,轻撩庄稼人的肩头、腰肢,任凭庄稼人手舞足蹈地将饱满的谷粒送往晒谷场。
别人家收稻谷,外公家敲板栗。
每每这时,外公会扛了楼梯,拿了粗竹竿,气也不喘迈着大步奔向园子,外婆会担了空箩筐,装上两瓶水,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家里的大黄狗也摇着尾巴撒欢紧随着。外婆常笑话我,小时候喜欢哭,她去哪我都要跟着,去打板栗时一钻进空箩里就在外婆晃悠的童谣里乐开了花。
“ 月 亮 光 光 / 贼 偷 芋 梗 / 聋 子 听 得 / 瞎 子 看 得 / 拐 脚 子 总 追 的 去 。 ”
外婆会的童谣很多,像箩筐里的板栗一样多,每次听到这首我都会捂着肚子笑上老半天。
笑够了就把目光移向那棵需要两个小孩合抱的大板栗树。板栗树冠很大,盖住了小半个园子,枝头挂满了咧着嘴露出一口黑牙的“刺头将军”。
很多刺球里裹着两颗三颗板栗,有时是“黑白无常”,有时是“黑娃三兄弟”,常牵了手挣脱母亲的怀抱蹦蹦跳跳钻进箬叶丛。
有些“独孤将军”顶着帽穗,坐在带刺的将军椅上,在枝头耀武扬威,张开了嘴假想挥喝千军,微风一搔,扭动着身体蹦落下来,成为我袋中最不舍得食用的一员。说不舍得是因为“独孤将军”个大,果实饱满有嚼劲,又较少些,我们都将它们当宝贝,喜欢留在最后吃,或者挑了出来等上学时羞涩地放在老师手里。
外公爬上了树干,找根结实的粗枝,仰躺着,呼喝一声,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根竹竿横扫千军。我们抱着头急忙躲远些,钻进箬叶丛或橘枝下,看千军万马呐喊着极速从天而降,在已拔了苗的辣椒地里砸出一个个深坑,场面甚是壮观。
等板栗雨下完,我们一哄而上,一人拎一把早准备好的火钳,将咧嘴笑着的、抿嘴偷乐着的板栗球儿请进圆箩。大黄狗也在地里蹿来蹿去,一不小心踩中刺球就跳起来,凶神恶煞地冲躺在地上的刺球汪汪叫着,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圆球捡得差不多了,外公外婆会在一旁聊天小憩,接下来就是我们这群孩子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泥土里、箬叶丛中、苎麻地、杂草丛中,小小的板栗不管躲在哪儿,都逃不过我们的火眼金睛。
热热闹闹一上午,板栗收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就着当头的阳光满载而归,一路上欢声笑语,时不时伴着两声犬吠,成为我童年最动听的交响曲。
板栗收回家我们也不急着吃,放在露天阳台上晾上几天,再一股脑儿全砸开,用竹篮子装好挂在窗边,秋风吹上几天,果肉变得软甜,和硬壳儿分离开来,剥起来也容易些,成为我们整个秋天最美味的零嘴儿。
百乐园里的趣事儿还有很多,虽然园子不在了,但那些事儿,那些人儿,常乘着时光机器跳转在我身边,我眼前……
风里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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