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是一座城市的门脸,而西安的这张门脸,着实难看了一些。在我看来,与其它是一个功能性的,承载过往乘客的交通枢纽和广场,还不如说它是一个非常别致的历史博物馆。因为它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坚持,保留着岁月的痕迹。就算这个时代进化的速度已经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但是这一片区域,还会让人恍惚走进上个世纪九十年代。
那些门面店卖着假的矿泉水和饮料的小贩们,那些站在街头不停问着旅客要不要姑娘的老鸨们,那些神色焦灼易怒的随意停靠的出租车司机们,还有流浪汉、冒泡儿的,擦皮鞋的,一起向所有人展示着这个城市的顽固和沧桑。每逢节假日人一多了起来,你坐在603双层公交车的第二层,放眼望向火车站广场,海一样的人群蔓延在广场每个角落地方。他们衣着破旧,面容苍老,以各种方式打发着等待火车到站的无聊时间。地面上无数的痰渍和垃圾告诉着远道而来的朋友们,西安,还有多少人躲在历史的深处,不肯走出来。
所以当你在火车站上待上几天,你就可以理解,为什么每次反日,西安人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将愚蠢抗在肩上。那些打着“宁要华夏遍地坟,也要杀光日本人”的目光阴狠的中年男子们,像狼群一样疯狂的扑向私家车的社会渣滓们,我确信在下一次风潮来临之时,他们会再次准时出现。我相信这个城市的顽固,正如我相信这个火车站不会变化一样。
但平心而论,西八路附近那一长串的发廊店算是彻底取缔了。我记得有次夜幕降临,整条西八路都笼罩在一长串暧昧的粉红灯光下。一个外国人骑着单车路过,车忽然停下从身后变出一个单反照相机,去拍那些坐在发廊店门口脚趾上挂着拖鞋,袒胸露乳的半老徐娘们。女人们刚开始还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似乎也觉得这个机会未必不是自己冗长灰暗的日子中的一抹别致的色彩,顿时个个在镜头前搔首弄姿起来。这些站在门口,做着皮肉生意的女人们,在每个夜的深处,大大方方的呼唤着路过的男人们。也许是呼唤的次数太过频繁,就像是饭店门口的迎宾服务员喊着欢迎光临一样,极度的欠缺职业精神。每次喊着“过来,帅哥”的声音,都没有一丝一毫妖娆和妩媚,相反,倒像是唤着自家的狗儿一样。那些民工兄弟们,每次投射到她们身上的目光就像是进店行窃的贼,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却又那么留恋不舍。
以前西安的火车站是新疆人的地盘,他们成群结伙,在街道上光明正大的尾随在游客身后行窃。路人们见着都目光惊恐,因为在这身材瘦小年纪不大的贼的身后,有数个眼窝凹陷,膀大腰圆的成年男子尾随其后。还有那些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胳膊上搭着衣服的新疆妇女们,目光精准的盘算着哪辆公交车上的人最拥挤,然后也一窝蜂的跟着凑上去。现在火车站附近新疆人的行踪几乎绝迹,不知道他们又去哪里施展这门自古以来都薪火相传的“手艺”了。
除了窃贼、妓女,那些在路边摆着摊位擦皮鞋的中年妇女你也不能小觑。她们热情的招揽着顾客,我起初也觉得她们是做着小本生意的本分人,直到有一次我远道而来的舅爷在那里擦了一次皮鞋。我才知道,擦皮鞋是2元钱,但是在未经你同意的前提下打了鞋油,这价码立刻就不一样了。还有火车站广场附近的那几家快餐店,默不作声的瘦小女孩儿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猛然在你手腕上绑上蝴蝶结,然后以慈善的名义卖给你。总之,在这片鱼龙混杂的地面上,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毫不起眼的人物身上,都有着不容你小觑的伎俩.
望着城墙外的火车站,总觉得它是那么的古老和沧桑,像是一个性格固执守旧的老头,守护着很多早已经被时代淘汰的东西,有时候很希望在城内开启地毯式拆迁的队伍,能够将战火烧到这里,让很多阴暗且终年不见阳光的腌臜角落,重新见得蓝天白云。让那里的人们,能够彻底摆脱狡诈欺骗,重新经历市场力量的冲击和洗礼,而不是靠着那既得利益小团体的垄断关系,在这即将成为"国际化大都市“的城市的门面中,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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