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又南下

宜兴高铁站进站口尽头，有两个箭头，一个写着“杭州方向”，一个写着“南京方向”，杭州意味南下，南京意味北上，车来车往，我已数不清向它们望了几次。此刻在去长沙的路上，耳机里是王菲的《乘客》，窗外是飞驰而过的铁轨，突然特别想写点什么。

北上又南下

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是国庆长假后坐大巴车回连云港，七年前的事情，还很清晰，坐我边上的是一个刚失恋的学姐，一直在哭，纸巾用完我递了一包，她倔强地拒绝了。那时的我正热恋，特别期待回学校。车过南京便开始荒凉，旷野上有农家在烧麦杆，天空都成烟雾，刚好在听张悬，所以我在空间发了一条动态，“我是南国的孩子，当南国向北，再北，孩子是否已长大”，她回复“我也是啊”，其实，我们从未长大。连云港客运站边上有家花店，我买了人生中第一束花，是百合，也是我至今最喜欢的香味。那个车站印象不深了，只记得有一股油漆味，挥之不去。

坐过最长的一次火车，是军列，从无锡到上海，等待6小时后再转车去湘西，近30个小时。我穿着不合身的迷彩服，靠在新打的背包上，期待且害怕着军旅生涯。四周都是无锡人在打牌，说实话我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也不愿参与赌博游戏，便开始看书，看看睡睡，恍恍惚惚，直至看完了《韩寒全集》。最后一篇《他的国》尾章，车停，很多人在车站等着我们，一个上士帮我提着行李，好像还有掌声，记不清了，但我们像下水饺一样一个个挤上了大卡车，出站时，我瞥见了“溆浦火车站”，哦，当时还不认识“溆”这个字，真是可怕。

七月军考成绩出来后，我就知道自己应该是可以上军校了，但八月底单位才放我走，整整两年没回家特别心切，所以有了第一次坐全价飞机的经历。离开连队时，全部人站列两旁，敬礼致意，我坐在车上，回礼，无声，以为这便是永别。长沙的机场很远，我趴在车门上看着形形色色的车流，激动，幸福，自由，那种情绪太过强烈，难以言表。然后我在飞机上睡着了，我爸开车去南京禄口接的我，相见时，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很淡定地打了个招呼，调侃了一下“哟，换新车啦”，他则回答“你也就黑了点啊，没多大变化”，便开始回家。路上他发了我一支烟，我说不抽，他说抽吧，于是我掏出了火机，他呵呵一笑，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

去徐州，是第一次坐高铁，那个城市生活了四年，来回次数怕是20次以上，很多次都记忆犹新。有一边吐一边上车的，有打不到车坐辆小三轮差点误车的，有没买到车票坐13个小时大巴回家的，总之徐州到宜兴，总是开心，宜兴到徐州，因为要开学，总是不开心。唯一的例外，是大三寒假，我提前两天买了票，对没错，是2月14日，一路上都在思考情人节应该怎么过，感觉四周的景色都别致了起来。或许，那是最愉快的一次北上吧，只不过那个女孩，并不能看到我现在的絮絮叨。余华说“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来做和尚”，我已不再是少年，却依然做着和尚，偶尔下山，终究上山。

毕业前，几乎都是北上，之后则几乎是南下，谁也没料到我会杀回长沙。985公里，高铁近6小时，这是我现在离家的距离，不远，却似光年。距离这种东西，催化不了任何东西，但你却拿它没办法。长沙其实挺好，但我已经厌倦了距离感，语言的距离，文化的距离，自由的距离，家乡的距离。说到底，我已经不想南下，亦或是北上了。

可人在江湖，也只能身不由己地口嗨一下，班要上，觉要睡，房子要装修，家具要买，一堆的事情在向你涌来，无法控制地忙，兼之还有姑娘要思念，只好认命，然后继续奔波。

几天前重新看了《无问西东》，王力宏驾驶飞机撞向敌舰的画面还是可以打动我，做人嘛，还是不能太恋旧，太消极，亦不能太现实。幼稚，是贬义词，但赤子之心则是褒义词，我还是愿意天真乐观地相信未来可期，无问西东，无问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