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节过得并不开心,就跟往年一样。
年前母亲胰腺炎复发住院,刚刚在广州找到工作准备入职的我从千里之外飞回来陪护,“忠孝两难全”中我总是选择了尽孝,可能是因为这辈子欠父母亲太多,又因为父亲走得早,所以不管对母亲做些什么,做多少,都感觉不够。
回到家里母亲静养,每日饭食只能清汤寡水粗粮淡菜,我和姐姐在客厅吃,母亲一个人总是坐着一个特别矮的小马扎独自在厨房将就两口。
两个青菜,两盘水饺,我和姐姐默默吃着属于自己的年夜饭。
家里没有人看春晚,49寸的大彩电也总是关机,除夕夜里我和姐姐各自在自己的屋里忙活着未来,客厅那边母亲的房间里总是传来阵阵的叹息和啜泣声,这是父亲去世的第八个年头。
腊月29那天,母亲和姐姐两个人因为钱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母亲一边吵着一边抹着眼泪,年愈三十的姐姐也少见得哭成了泪人,好像这些年家里的重担都落在了姐姐一个人肩上。瞒着母亲辞职旅行一年,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回到家里谈起钱来总是底气不足,母亲和姐姐语气中带着埋怨,我也心中有愧,连续两天躲在屋里茶饭不进。
往年都是我一个人去给爷奶、大伯还有父亲上坟,今年第一次带着姐姐去了,姐姐一边给父亲烧纸一边看着我陪坟头里面的人抽着烟,大家都一声不吭,只有最后鞭炮的声音阵阵飘出很远。
记得去年回家还是大年初一的早上五点,我穿着制服陪着一飞机旅客在客舱里倒计时迎接新年,看着底下点点的闪光,那是万家欢庆节日的烟火。一落地就马不停蹄赶往老家,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好将饺子下锅,拜完年第二天一大早就又赶回去飞航班春运去了。
母亲总是跟我和姐姐说,我们家祖祖辈辈上上下下从来都不是物质的人,亲人的陪伴和亲情的温暖才是我们一家人这一辈子要去奋斗和坚守的梦想,母亲文化不高,但是说的总有道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我和姐姐的长大,随着母亲和亲人们的变老,所有人对于物质的追求开始远远超越了亲情,超越了血脉,就像住院的时候每一个病人看着那些流进身体里的药水,那种恐慌变得越来越像。
往年都会一一给好朋友发短信拜年,都是一个一个发,一个字一个字打,可是今年我却把自己关了起来,当那些哥哥嫂嫂家的孩子来拜年的时候,我看着那些孩子的面孔,我一个都认不出来,更别说叫出他们的名字,对于他们来说,我对于他们的陌生是一样一样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交流,我们对待彼此的冷漠甚至比航班上的那些陌生孩子还要多。
我去过很多地方,走过一些国家,母亲有时候很自豪有时候又很气愤,母亲的思想里好像只有金钱才能带来所有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好像只有把那些机票那些照片换成一摞摞的百元大钞才会觉得“真材实料、物有所值”。
我们全家都得了一种病——穷病。
这种病得了将近三十年了,依旧不见好转。尽管家里的房子从土坯房换成了装修好的砖瓦房,尽管子女二人走出农村闯过天下,尽管我们活在别人无比羡慕的眼神里。
这个年,过的并不开心,就跟往年一样。
尽管我依旧相信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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