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七

苏鞠，字子凉，临汾人，满腹实学，善诗画，十八中秀才。

因黄陌昌大学士除主考官科场舞弊受牵，功名受挫，屡不中举，又遇家难，逐渐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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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

七月七，牛郎织女相聚之日。

却是细雨绵绵。

苏鞠背起一坛酒往狭小的胡同里而去。

手提孤盏，一步一步。

嘴里醉喃：

苍天苍天，何处之有？，苍天苍天，吾不俱之？黄家小儿，何用留之......

胡同尽头，朱门微掩。

从里透出些光亮，红艳异常。

琴声铮铮，旖旎慵懒，柔媚婉转，动人心。

苏鞠闻，六神无主。

半响，骤停。

复抬头，蜃楼？闻所未闻。

却见，朱门打开。

朱门后走出一双髻丫鬟，弱风扶柳，那牛皮灯笼红艳，和着里面相应，妖美凄艳。

“公子请止步。”丫鬟谦谦有礼。

苏鞠作揖轻应。

“雨水不断，我家小姐请公子上楼入座。”

苏鞠正想开口，却见那丫鬟转身，离去。

入朱门，清风小院，风摇，大红宫灯，明亮凄艳。

“公子有礼。”细语有声，婉转，扣人心。

长衫雪白，青丝如瀑，回顾千万，一笑千金。

惊心。

竟，不敢再看。

“苏鞠谢小姐。”

“原来是苏公子，我名梦影。”即笑，有飘渺之意。

苏鞠闻言，抬首。

那人笑如春风，耀如春华。

心动，不能自已，惊慌。

“早闻公子满腹才情，精通辞赋，可愿为我作首词。”

丹砂，子墨。

画上笑颜如花，肌如脂雪，竟是梦影姑娘自己。

提笔倾泻：入夜寒，独立烟雨来，白衣牵侬绪，止雨惹人衣，不觉寒露中，渐感留人梦。

咫尺近隔，因情而痴而狂。

是夜，幽幽红帐，百劫难返。

“唤我子凉。”

……

那日微雨不停，情如芳草，越长越浓。

天亮，阳光铺洒。

苏鞠睁眼既惊。

自己竟歇在胡同，没了蜃楼，没了梦影。

怅然，苏鞠面上苍白如雪，竟是梦么？

皱眉，抬首，却见手中握一画。

大惊，徐徐打开。

画上之人，长发似墨，如玉而雕，笑意盈盈。

苏鞠闭眼，不明，终日寻不得。

同年，黄陌昌遂死。

同年，临汾遇干旱。

苏鞠赴京。

遇相赏识，步步青云。

归乡祭祖。

又是七月七，苏鞠立于小胡同，再不见朱门宫灯。

独饮，大醉。

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

偶然。

遇一江湖术士。

“公子可要测字？”

良久。“测。”

随即入座，提笔写上梦影二字。

心下莫名忐忑。

术士扶须，笑道：“梦影梦影，公子是真要测字还是来消遣老夫的吗？”

苏鞠微怒：“自然是测字。”

术士沉思道：“梦中幻影。”

苏鞠面色发白，愠怒：“胡说，你再测蜃楼二字。”

术士眸中讥诮：“海市蜃楼，本为虚无之物，即为虚，无需测。”

苏鞠踉跄离去。

耳中依稀听见那术士呢喃：”远古有巫术，以琴声为饵,可惑人心。”

苏鞠恍若未闻，匆匆归家…

寻画，不得。

闭眼，口吐鲜血。

脑中有幻影。

…原来是苏公子，我名梦影。

…早闻公子满腹才情，精通辞赋，可愿为我作首词。

…入夜寒，独立烟雨来，白衣牵侬绪，止雨惹人衣，不觉寒露中，渐感留人梦。

…以子凉胸襟，当得人赏识。

…那黄陌昌不足为惧。

…我在京，有一亲眷，在朝为相，可助子凉。

情之一物，穿肠蚀骨。

_________梦中幻影，海市蜃楼，皆为虚无。

苏鞠再忍耐不住，双手掩住眼，眼泪顺着指逢隙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