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夜的月亮很亮。
月下,一醉酒男子举着酒杯,忽而高喊道出李太白的诗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他心中痛快而又失落。
他痛快着,自己终于可以“人生得意须尽欢”,却又失落,叹息着自己年华已逝,青春不再来。
那个她,也不再会回来……
二十年前。
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跟着老师念书的穷学生,即将赴往科考考场,心中豪情万丈,想要有一番建功立业。
进京赶考的路上,他见过了一路风景,一路人情,自以为见多识广。
可真来了京城,这样的热闹,这样的繁华,过往的行人与街上各样的摊贩让他目不暇接,着实让他呆滞了好一会儿。
他就这样呆呆的,背着自己的包袱,向前走去。
突然,有人与他相撞,两人双双摔倒在地,而他包袱里的干粮与诗书,也撒了一地。
他正要抬头去与之辩论一番,却不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子:青丝垂腰,乌黑的眼睛,小小的鼻子与嘴唇,眼下还有一颗美人痣……
即便摔倒在地有些狼狈,却也敲动了他的心房。
他又呆了,世间怎会有这样一个天仙般的女子?
他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想要拉起她,却又怕坏了礼仪,便又急忙道
:“姑娘,着实对不住,鄙人初来京城,感叹于此处之繁华热闹,沉浸其中,竟不知觉的撞了姑娘,实在是抱歉。”
姑娘也很大度,说了无妨后,便想转身离开。
可他不愿就这样与她再无交集,赶忙道:“姑娘,今日之事实在抱歉,鄙人为表歉意,想请姑娘赏脸去喝杯茶,作为赔罪。”
就这样,他知道了她叫作兰笙。
他们那一次相聊甚欢,于是他便三番五次的约姑娘一起,坐在哪里,便可谈上半天。
兰笙也在这些天的谈话中,渐渐的喜欢上了这样一个正直,又有着一股热血的青年。
而他也自知自己已然沦陷在其中,曾经驰骋官场的梦想,比不上娶这位姑娘的重要,但如今他也还只是一个穷学生,给不了她优渥的生活,并不敢就这样冒然告白。
于是,便想着自己科考高中、功成名就之后,再去女孩家里提亲。
他在考试前一日,又约了她出来,深吸一口气,脸有些红,对她说:“兰笙,若我考取功名,便去你家提亲,不知你可否愿意……”
兰笙只是羞红了脸,迈着小步子跑掉了,没有回答他。
他腹中诗书无数,有着过人才学,他自信的觉得,榜上自然少不了他的名字。
2
岂料放榜当日,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榜上竟无名,他不敢置信,心中也无比失落:自己落榜,也与那姑娘无缘了罢。
离开前,他又找到她,和她告别。
不料兰笙竟哭哭啼啼,告诉他,她其实是国公府家的女儿,父母早已为她定下了婚约,要她嫁与那将军家的儿子,可她不愿,与父母争论,哪知父母早已对她近日所去之地,所见之人了如指掌,虽是他科考成绩优异,却也是因此被国公爷剃名。
他仿佛遭了天打五雷轰,自己未中榜的原因竟是如此。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回老家,教书。
第二天,临走时,她竟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跑来,涨红着脸对他说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若不嫌弃,我也愿意和你回去共渡这一生……”
他却不愿了,他不愿让她跟着自己过那穷苦日子。
可她却执意如此。
就这样,两人私奔去了一个小小村落。
大婚之日,屋虽简陋,但他掀开她的盖头,满目柔情。
她拿起剪刀,剪下自己一缕青丝,也剪下他的发,用红线绑在一起,放在盒子里,珍藏了起来。
两人过上了清贫但却温馨的日子,兰笙也为他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可没有想到,当时国公爷震怒,竟连续几年追查兰笙下落。终于在这偏僻的村落里找到了她。
几位将士强行带走了兰笙。
他想要拉回兰笙,可将士们三下两下,就将他打倒在地,他眼中满是泪水,心中全是不甘,但也无力回天。
他悲痛,但是看着可爱的女儿,只得忍下伤痛,为了生计而四处奔波。
3
又是十几年。
他当年也曾带着女儿追去过京城,但听到的却是兰笙的噩耗。
兰笙在被带回府之后,被父母强行送去给将军家的儿子做了媳妇,可在那个夜晚,兰笙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一时之间心中只有自责与伤心。
后来,他也终于将女儿嫁给了一个不算富裕但却老实的人家,算是孑然一身了,过上了可以自己随心所欲的日子 可却更怀念那个有她在的时光。
夜里,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将那盒子打开,好像那就是她,他拿起那缕青丝,将轻轻的放在嘴边,仿佛是在吻着她。
“兰笙,你可知,我原本是想要成为朝堂之上无人能辩的谏官,可遇见你之后,此生抱负便不再是官场得意,只想给你安稳的生活,可连这一点,我都做不到,实在是辜负了你……我实在是……”
他说着,便哭了起来,仿佛要将这些年的痛苦一并用泪水发泄出来。
夜里,就着月亮的光亮,他打开那坛两人曾经埋下的酒,痛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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