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听别人说,我失忆了。至于为什么会失去记忆我不知道,我忘记了谁也不知道。
我看着镜子里的这个人觉得很陌生,头发乱糟糟的,像是睡了很久刚醒来一样。捋了捋头发,从洗手间走出去。
病床边上有一个手机,屏保是一张油画,显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和几条微信未读信息。我猜这个手机是我的。因为长时间未使用,Face ID已经无法解锁,需要密码才行。试一试我的生日吧。
密码错误。
那就试一试简单的8888或者0000
还是错误。
所以,密码是什么?
就在这时门口冲进来一个女人,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那个女人见到我就疯了一样喊我的名字。一直哭,眼泪鼻涕都混到一起,就像我已经死了一样。
她问了我许许多多奇怪的问题,比如,我怎么会这样,我还记得她是谁吗?我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而那个男人也一脸担心的看着我,想对我说什么,那个女人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想他们应该是我的父母,为了让那个女人停止发出让人心烦的声音,我想我该给她一个反应,所以我开口叫了一声,
“妈”
她愣住了。她问我是不是不记得她了。
我反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说,我就像在叫一个陌生人。
【二】
他们将我带回了他们口中的家。
有一个小女孩蹲在客厅的沙发上,她见我时就冲过来紧紧的抱住我,开始抽泣。
我将她抱起来,这眼睛和我长的确实挺像,但是比我还要小一个码。泪眼汪汪的样子很让人心疼,我擦了擦她的眼泪,将她放下。
这个孩子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我就带着她走到阳台的课桌边,看了看那一些作业和课本上面的名字:彭安安
“为什么你要叫这个名字?”我问她。
“你生个病怎么感觉换了个人一样?”她问我。
很明显,爸妈没有把我失忆这件事情告诉她。这使我非常不舒服,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与面前的这个孩子相处。
“安安,来吃饭了。”那个是我妈妈的女人在厨房喊她。
安安应了一声就往餐厅跑去。
“哥哥,来吃饭。”
“噢。”
手机自动连上了家里的Wi-Fi,间接的有几条微信消息提醒,但是我现在却无能为力。
“哥,你手机在响。”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看?”
“你…知道我的手机密码吗?”
“知道啊,XXXX ”
“噢”
匆匆吃了两口饭,我告诉他们我吃饱了。赶紧跑到沙发上,给手机解锁。
微信上有个没有备注的人在两天前给我发了一条“早安”之后,再也没有消息。我给她加了星标好友,之前的聊天记录被我删了。
还有一个备注叫王西里的人,也发了许多消息,问我怎么那么久没消息了,问我最近怎么样,在干嘛。
除此之外是一些约我出去玩,打游戏,或者问我什么时候交作业的人。
我翻了一下好友列表,只有一百多个好友。而我点开了那个星标好友的朋友圈。是个女生,有几张自拍,看起来很眼熟,或许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
那个叫王西里的女生,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所以什么都没有。
那么我应该是个非常不喜欢交友的人。起码睡着的这两天没有什么人疯了一样的找过我,也没人发现我的异样。
我翻了翻手机的相册,只有几张自拍和风景照,看起来那些风景不在国内,而是在一个叫都柏林的地方。
备忘录里记录了一些小日记,看着是给喜欢的人写的。
还有一条一年前的备忘录:
“最喜欢赛诺啦。By 张小晚”
张小晚是谁?
倒数日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这时,妈妈走过来,给我洗了些冬枣。
“你知道吗,你之前非常喜欢吃冬枣。只要放假回家,不管什么季节,都要我去买。”
我尝了一口,是很甜。
“给你特意炖了燕窝,补补营养。这几天又瘦了很多。等会儿我给你端来喝了。”
“不用,我自己去喝。”
我走到厨房,看见那个炖着燕窝的锅,已经在咕噜咕噜的响了。
“去年寒假,我给你炖了燕窝在炖锅里,让你起床后喝了,你一直不记得。等到我晚上回家还发现它在锅里,那天我非常生气,骂了你几句。你脾气特别不好,和我赌气,走过来就拿起这燕窝往嘴里灌。那么烫你也给喝下去了。”
我笑了笑,真是任性。端起锅往餐厅走去,坐下来慢慢喝。
“噢对了。”
我看了一眼正在书房写作业的安安。
“为什么安安要叫这个名字?”
“安安刚出生一个星期的时候,得了急性肺炎,因为外婆觉得夏天很热开了空调,我和你妹妹都感冒了。她一直在咳嗽,就咳出肺炎。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化了很多次痰,医生差点觉得她活不下去。所以我们就给她起了这个名字,希望她可以一直平安,不要再经历这样子痛苦的事情了。”
听到这里,我竟然有点心疼这个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
“那段时间你天天往医院跑。我让你留在家里,别耽误学业。可是你不肯,还是一有空就来看妹妹和妈妈。”
在阳台抽了大半包烟的爸爸突然走过来跟我说话。
“你得回一趟都柏林。房间里你的东西需要收拾了带回来。机票你看一看,这次我们跟你去。”
“我在都柏林读书?”
“嗯,大二了。”
“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读?”
“你还是待在国内安全一些。”
【三】
我没有给微信列表里的任何人发消息。就像你不会去找任何一个陌生人聊天一样。他们对我而言都是毫无感情基础的人。
不管过去是不是,现在不是了。
我打开网易云,看了看自己下载的歌单。什么曲风都听,流行,民谣,外语,摇滚。我没有什么偏好吗?
那我平时的时候做什么呢?突然有条豆瓣的消息通知。
“有一位新的关注”。
我打开豆瓣读书的App,发现我竟然在写一篇没有名字的小说,还没有写完。
文中提到了我之前的些许经历,好像与张小晚有关。
其中有句话:
“她就像我千疮百孔内心的创可贴,她成为我活下去唯一的寄托。可是现在,她连同我的旧伤一起撕开,让我的心脏血流成河。”
我或许与这个叫张小晚的人谈了场恋爱,而我应该在感情里经历了一些让我撕心裂肺的事情。那些经历构成了原来的我,但是现在全部被清空了。
妈妈突然敲了敲我的房门。
“睡了吗?”
“没。什么事?”
“明天跟我们回趟老家,看看爷爷奶奶吧。”
“在哪?”
“J市。”
第二天一早,我就坐上了去J市的高铁。
两个半小时后我到了一座县城。高铁站出口的过道里贴着一些很没有审美设计的广告:XX门业,XX家具,XX电器。
路上有大片的未开发的空地,自建的小平房,还经过了一所学校。XX中学。
“那是你的高中。”
爸爸指了指那座学校。
我看了一眼,
“我成绩一定很差吧?”
“为什么这么说?”
“我觉得我挺讨厌这学校的,我肯定不爱读书。”
很快车子就开进了小区。我看见两个老人站在一栋三层高的房子门口张望。应该是我的爷爷奶奶。
我下了车。叫了声,
“爷爷奶奶好。”
“诶,终于回来啦,奶奶想死你了。”
奶奶见到我,脸上的皱纹笑的都挤到了一块。
而边上的爷爷,倒是看着年纪非常大了。他的眼神木木的,行动也很不方便。我喊了他一声,“爷爷。”
他许久才看了我一眼,回了句“嗯”
爸妈招呼我把行李搬到家里去。安安则快步的冲上楼。家里的装修挺旧的,我在这里住过吗?一楼的墙上挂着一副书法作品。不是我的名字,也不是安安的,所以家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的小孩?
我将行李拎上了二楼,安安急着带我去她的房间。房间的墙上有一些小孩子的涂鸦,非常丑。上面贴了许多安安的奖状。那么这些墙上的涂鸦,应该也是她画的。
所以我在这里生活过吗?
“哥,你看。”
她给了我一本书,《优秀作文大全》。
“你看你以前把人家张一山的照片画上胡子,太搞笑了。”
我的书?
“那墙上这些涂鸦,是我画的?”
“你最近怎么总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不是你画的,还是我画的吗?”
“我们就这一个家?”
“你是我哥吗?”
她扔了这个疑问句给我就下楼去看电视了,显然没有多想。
我翻了翻抽屉。有许多书,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书的封面都写了我的名字。还有些笔记本,画了几页。
在一个很大的柜子里,我发现了一大摞黄皮的本子,是我小学一到六年级的日记。
我抽了一本出来翻看了一下。每一篇日记底下都有红笔批改的分数,和一些留言。那个字迹非常工整好看,是用毛笔写的。
听爸爸妈妈说,爷爷是个语文老师,看这公整的字迹,应该是他写的了。
在2008年有一天的日记里写着。今天外公去世了…
在这天的日记下面,爷爷用红笔补充:
赛诺外公因突发心肌梗塞在XX年XX月XX日逝世。
所以,这个是我外公的人,在我生命中唯一停留的那些年,也随着我丢失的记忆一起,消失的再无痕迹了。他于我而言,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而在次年的日记里,我写道:
2009年7月21日,今天,我的妹妹出生了。
之后我记录了许多我与她生活的一些点滴。我很喜欢她,她因为刚学会走路,不小心受伤的事情我也记录在了日记里。
爷爷的红笔评语从来没有落下过。也就是说,我在读小学的这些年,一直和爷爷奶奶住。
“安安,赛诺,下来吃饭了”
奶奶扯着嗓子喊。
这声音,非常熟悉,像是我听了很多很多年一样。
奶奶烧了许多菜,她一边把刚出锅的鸭汤端上来,一边和我说,
“吃完饭带你去姨婆那里玩一会儿。很久没见了,大家都说想见见你。”
我需要些时间去适应这些亲近的人,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见什么七大姑八大姨。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有条微信消息。一个备注为宋谌的人问我:
“你回J市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就住你对面,刚刚看你从车上下来。”
我往厨房的窗外望去,没看见人。
“出来玩吗?”
宋谌问我。
既然她就住在我隔壁,看来我们应该是老相识了,或许从她的口中我可以大概了解一些我的过去。
“去哪里?”
“来我家或者去星巴克吧,你不是都约我在那里见吗?”
“星巴克吧。六点半见。”
“嗯嗯。”
发完消息,吃了两口饭,我说:
“吃完饭我要出去一下,约了朋友。今天就不去姨婆家了。”
“怎么又一回来就去找同学?”
奶奶说出这话时的语气非常习以为常。可见我总是不待在家。
“去吧,早点回来。要是回来的晚打电话和我说,我把钥匙放报箱里。”
“嗯。”
【四】
我叫了辆车,这座城市只有一家星巴克,在离我家非常近的一座商场里,所以很好找。
我提早了10分钟到那儿,想着等宋谌来了再一起点单。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总是来这里。或者说,是不是在这里发生过什么,让我觉得心里的情绪异常不平静。
星巴克的服务员见我进来,热情的冲我笑了笑,
“你回来啦?”
很明显,我经常来这里。
我回了她一个微笑
“嗯。”
六点半到了,微信突然显示了一条消息。
“不好意思啊,我会晚一点到。你再等我一下。”
“好”
我回她。
手机上的日期显示:2019.03.28
才三月份,不是暑假也不是寒假的,她怎么会在这里,不用上课吗?
等了大概十分钟,一个个子高高,戴着圆形细框眼镜的女生急匆匆地推门进来,我猜她就是宋谌。于是招呼她。
“这里。”
“不好意思迟到了,我的天,你怎么回来了?”
她还没从刚刚赶过来的匆忙中缓过来,还在喘着粗气。
“我回来有点事。你呢?不读书吗?”
“我们暑假时间短,趁中间有个小假期就回国来待几天。”
回国?所以她也在国外读书。
不知道和她关系到底怎么样,所以我暂时不能告诉她我失忆的事情。
“先点单吧。”我说。
“你想喝什么?”
“初恋。”
“什么?”
“不是你之前一直死活拉着我喝的那个隐藏菜单吗?”
“哦哦。”
刚刚还在想着我并不喜欢喝咖啡啊,怎么会喜欢来星巴克这种地方,果然不是来喝咖啡的。
“你好,来两杯初恋,大杯的。”我点了单。
饮料做好后,看着很好看,是夏天的颜色,渐变分层的由粉到淡黄到透明。
我们找了个位置坐下。
“所以我经常和你来喝这个?”我问宋谌。
“你今天奇奇怪怪的。怎么那么严肃?”她看着我。
“有吗?可能太久没见生分了。”
“胡说,才三个月吧。”
“什么?”
“上次去哥老官吃的那个凉粉巨好吃,有没有!我真的超级想再去吃一次。”
“我们什么时候吃的哥老官?”
“去年寒假啊!”
“噢。”
我觉得或许我该开口直接问她,不然实在接不住她的话。
“我问你个问题,我们是好朋友吗?”
“开玩笑,咱俩都一起长大的怎么不算了?”
我掂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应该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如何。因为我发了点意外忘记了一些事情。你可以告诉我一些,你想让我知道的,或者可以告诉我一些你不想让以前的我知道的事。”
“你在演电视呢?”
我就知道,没有人会相信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我刚说的那些话,就像是个荒唐至极的笑话。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所以…真的假的?”
她突然严肃了起来,问我。
“真的。”
“我就说你今天怎么看起来怪怪。”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问了我一次,想确认一下。
“真的谁都不认识了?”
“嗯。”
“包括张小晚?”
“嗯?你认识她?”
“你身边的人,没有人不认识她吧。”
“所以我现在和张小晚在恋爱吗?”
“没有吧。你不是和她分手了吗?”
我问这个问题,无非是想确认我是否需要出现在她的身边,扮演好我曾经扮演的角色。或者,用现在这个我的认知,去扮演一个体贴的男友的角色。
听到答案的那一瞬间,我很高兴,因为我不需要担心在谁的身边会突然失去一个我。
【五】
我们又聊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我曾经在学校与人打架,欺负过低年级的同学。我旷过课,也逃过学。
我听宋谌给我讲的我过去种种的经历,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叛逆孩子的模样。了,原来我竟是这样的张扬跋扈。
到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妈妈给我发的一条消息。
“不早了,该回家了。”
我虽说还想从她那里了解到更多我的事,但是想了想,既然上天选择让我忘记,又何必想着去寻找过去的影子。
我该开始新生活才对。
【六】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我睁开眼睛。虽说仅有一点点光亮让我勉强可以看清楚这个屋里的摆设,可还是显得那样刺眼。
我该去买个眼罩。
我将一件宽松的卫衣套好,起床洗漱。我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那样陌生,不算好看,非常消瘦。
“赛诺,起床吃饭了!”奶奶又在楼下扯着嗓门喊我。
“哦!来了!”
我拿毛巾抹了把脸,就匆忙下楼了。
“爷爷奶奶早。”
“今天怎么那么有礼貌?”
奶奶好像很欣慰听到我的真句问候。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便对她笑了笑。
我一边吃早饭,一边打开微博。微博的经常访问的主页里,有个没有加微博认证的用户,应该是我认识的朋友。
我点进去看了看她的微博内容,有一百多条,都是转发的微博抽奖。也有几条是日常的照片,和自拍。
我认得她,是那个微信里的星标好友。
而我也经常在她的微博底下评论,看起来关系很亲密。所以她,应该就是宋谌口中的张小晚吧?那个我身边的人都知道的人。
在一条微博故事里,她发了一个视频,有一群人在给她唱生日快乐歌,仔细一听好像我的声音也在里面。
我看了眼日期,
果然我的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
“赛诺,去都柏林的机票买好了吗?”爸爸突然从楼上下来,打断我的思考。
“噢,买好了。大后天早上十点的。昨天买完机票忘记告诉你们了。”
“那我们后天回上海,收拾下行李睡一个晚上再出发吧。”
“嗯。”
“快点吃早饭,等会儿带你出去转转,好久没回来了吧。”
妈妈也紧跟着从楼上下来,走到我面前,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我闻的出来,是香奈儿的,我在她的卫生间里发现了好几瓶用空的,可见她很喜欢这款香水。
我吃完饭,将碗筷收拾好,放到厨房的洗水池里。去客厅的沙发上拿起外套,披在身上。
“走吧。”
走到车库,上了停在那里的一辆棕褐色大众越野车,看起来刚洗过很干净。
我坐到了后排的位置,真皮坐垫很舒服,车内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收拾的很干净。应该是妈妈经常开的车吧,女人都比较会收拾。
妈妈上了驾驶座,爸爸紧跟其后打开车门。安安也爬上来,坐我边上。
“怎么样,今天感觉好些了吗?”妈妈问我。
“我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啊。”
“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嗯。”
“你以前,都是坐在副驾驶的。”
妈妈说完,又开始难过了。似乎我丢失那些记忆对她来说是件很惨的事。可对我而言,起码我能跑能跳能吃饭,总比死了好。
车子倒出了车库,安安抢着去打开多媒体。我在手机的音乐软件里看过这些歌名,应该是我之前载的歌。
车子一路开出去,沿着一条江开,开到了我昨天和宋谌见面的那个星巴克所在商场的地下车库。
“去超市买点水果和零食。”妈妈说,
“你小的时候每个星期都会来这里拎一袋零食回去,你看,把胃吃坏了吧,现在那么瘦。”
我跟着他们下了车,一股地下室的霉湿味扑面而来。进了商场的入口,坐扶梯到一层超市。
我跟着转了转。安安推着购物车,在零食区逛的很开心,不停往车里扔东西。
我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随手拿了一包青柠味的乐事,放进购物车里。
逛了半个小时,购物车已经被妈妈挑的水果和安安的零食装满了。我突然觉得头很晕,和爸妈说我不舒服,让他们送我回家休息。
妈妈看到我的脸色不好,赶紧去结账,不放心,执意要送我去医院检查,我一口拒绝了。
回到家之后,我躺在沙发上,可能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有点想喝奶茶,打开外卖软件,看见去年的订单,除了送到上海和J市我家的地址之外,竟然还有一个蛋糕的订单,是送到Q市的,收件人:张小晚,日期是2018年7月。
原来去年,我还给她买过蛋糕。
【七】
我们准备回上海了。奶奶装了许多菜在塑料袋里让我们带回去。
“到上海记得打电话给奶奶。这些菜放冰箱里,让妈妈烧给你吃,空了就回来看看爷爷奶奶。”奶奶叮嘱我。
“好。”我应了她一句。
上了高铁后我戴着耳机,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突然,微信提示响了。张小晚给我发了一句: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我看了一眼上次她发我的那句,还在两天前她给我发的“早安。”
真的很奇怪,我们不是分手了吗?为什么还给我发消息?
我回了她句:
“我在高铁上。”
对方发来三个问号。
“你怎么回国了?”
“我有点事情。”
“什么事?”
她对我的生活好像很好奇。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因为我懒得费脑子去编一连串的故事。
对方一直在发表情包刷我的屏。
“别刷。”
“你干嘛不理我?”
这与我讲话的语气,好像是在质问她的男朋友一样。
“没有不理你,有什么事直说。”
对方显然因为我的回复生气了,回了我一句
“没事。”
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有意思。分手了为什么不删掉联系方式?留着多尴尬。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分手,总会有一些不可抗的理由,如果是我提出来的,那么现在的我对她也没有感情了,以后也不会给她幸福。如果是她提出来的,留着我做什么?当备胎吗?
想到这里,我直接将她拉入了黑名单。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八】
到上海时,已经是下午了。正碰上高峰期,高架上堵的厉害。
突然有条QQ消息提醒,我点开一看,是服务号的订阅消息。
只有两个好友在列表里,应该都是为了打游戏加的。
在收藏里有几个张小晚的小视频,还有条不知道在哪个民谣酒吧现场的录音。
QQ相册里有许多我和她的照片。时间从2015年开始,到2017年。那个时候的我们看着都还挺稚嫩。
这么算算,我们应该在一起快四年了。这倒勾起了我一点点好奇心。
还有张照片是一个写文软件的截图,里面是我记录的和她的日常故事。
我翻了一下手机,那个软件还在。点开看到私密文章里有13篇。
粗略看了一下,挺甜。日期是2017年,连续写了好几天。
那个时候可能是在热恋期吧。
好好地两个人,怎么就这样子了?
可我不能开口问她,因为在半个小时前,我把她拉黑了。而且我实在不知道分手之后,她到底对我是怎样的感觉?非爱即恨。还是不要与她联系了罢。该知道的事情总归会知道的。
到家之后,我放好行李,把脏衣服拿出来扔洗衣机里去洗。一眼瞄到钱包放在了茶几上,这次回J市都忘记带上了。
卡槽里有几张银行卡,密码我断定是张小晚的生日。
于是我借口和我爸妈说去车上拿个东西,跑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盒酸奶和面包,然后刷了下信用卡。
请输入密码:
XXXXXX
Pose机上的小票随即就出来了。
果然。
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爱,可以使我毫不保留的将生活中的一切都与她扯上联系,就连手机尾号也是她的生日。
我将酸奶与面包给了小区门口躺在那里的流浪汉,转身上楼了。
【九】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并没有让我觉得很疲倦。我看了眼窗外,绿色植被覆盖很广,有大片整齐划分的黄土,没有高楼。
我拍了拍倒头在我一旁睡觉的妈妈,把她喊醒。
“快降落了。”
春天的都柏林空气很清澈,没有国内空气里混合着PM2.6那样的浑浊感。
我把地址给司机看,他点头示意我他知道这里。
四十分钟后到我的宿舍楼下。看了一眼手机备忘录里的地址,应该在三楼。
我示意爸妈在楼下等我,因为我不确定房间里也有没有什么我不想让他们看见的东西。
我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扑面而来。房间很整洁,地上没有脏的衣服袜子,有一双不知道什么时候洗的袜子晾在衣架上。
床上的被子有些乱,但是很干净。床头柜有一个香薰灯,还有两瓶用了大概1/3的精油。
我从衣柜上拿下行李箱,打开衣柜。衣服不多,但是每件上面都有淡淡的香水味,应该是书桌上那瓶爱马仕的味道。
一时间我竟然觉得,我的失忆好像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被计划好的事情。就像我料到自己会回来这里收拾房间,所以我将一切都收拾的很干净。
书桌旁的抽屉里,有一叠瑞安航空的机票。日期从2017年到今年3月份,目的地的都是同一个地方— 卡莱尔。
乘客姓名:彭赛诺。
还有一张是2019年4月10日的,看来我准备下个月再飞过去。
我将那叠机票装到一个信封里。课桌上还有一叠阅读资料,最上面有一份夹在文件夹里的文件,应该会有用吧。我将他们一起放进了行李箱。
拉上拉链,拖着行李箱下了楼。
【十】
办理了退住手续,Reception的工作人员看见我也挺奇怪,他问我是学期结束了吗。
我说,“暂时休学了。”
“真可惜,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们找了一家中餐馆吃晚饭。点了份土豆丝,一份水煮鱼,一碗冬瓜汤,味道不正宗,勉强能吃。
“回国后你就在家先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再看看要不要去找份工作。”
“没事,不用休息。回上海后我就去找份工作先干着。”
我不知道之前在同龄人眼中我是不是个挺有出息的人,但我知道以后不是了。听爸妈说我高二那年就出国了,没有高中毕业证,现在大学文凭也没有了。
那么我只是个初中生的教育水平。就算要找工作也只能去餐馆端盘子,或者去奶茶店打工。
“自己去开家什么店吧,打工太辛苦了。我和你爸爸也不需要你养,你自己赚点钱,过得舒适些。”
妈妈似乎已经为我规划好了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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