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I had a crush on you.
我喜欢……
我喜欢十二月的初雪,
我喜欢春天的风,
我喜欢阳光灿烂的日子和孩子的笑颜,
我喜欢盛夏的西瓜,
我喜欢清秋的月牙,
温柔的良夜,少年的星辰。
“喜欢”,在汉语的表达里真是个迷人的词儿。《越人歌》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诗经》里“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唐之诗“红豆生南国”,宋之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元之曲“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无意这时心情,道尽那时心情。
今人则要直白热烈许多。
张爱玲写“原来你也在这里”,天时地利人和的成全;沈从文走过了许多桥,看过许多云,喝过了许多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她亦美好,你正情痴;李宗盛的歌“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视而不见别的美。这就是“爱”吧,因为那个人,转动一颗小星球。
但,这些都不是我们一生中常遇到的。汉语里有“喜欢”,英文有个单词,叫crush。用作动词是“压垮,碾碎”,另外作名词,翻译成汉语,“短暂地、热烈地而又羞涩地爱恋”。crush比喜欢短,却是那一瞬盛放的烟花,令你目眩神迷。
Crush:那场短暂的烟花台湾有位诗人郑愁予,我少年时曾读过他的一首诗,很美。“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喜欢是一场重感冒,crush是着凉的小咳嗽。重感冒让人想要痛痛快快哭一场,小咳嗽只是偶尔发作的玩笑。
那一天,crush来了。悄无声息而又凶猛。是纳兰性德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亲爱的,你以为那就是爱情。一个突然的诱因,让你的心泛起恼人的涟漪。就是喜欢,就是喜欢某某好看的侧脸,让你心跳加速;就是喜欢某某说话的声线,很舒服;就是喜欢某某笑起来的眼睛,美得无与伦比。有时候,可能crush的爆发在别人看来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一双钢琴家的手,喜欢三天;一个人的背影,念念不忘一星期。甚至地铁上,一次漫不经心的对视,刚好有你喜欢的样子,你也会有那么一分钟的心动与心痛。
开始的时候,你不知道这样的感觉会维持多久,三天,一星期,一个月……然后你只是怀着一颗小鹿乱撞的心,在幻想。甜蜜温馨,神魂颠倒。你幻想你们是认识的,朋友或者恋人。你幻想在街上,你们轻轻牵起手,紧紧握住。你幻想有个房间,放下所有矜持,你们静静拥抱着,不说一句话,但十分美好。
就像手中的一根火柴,擦亮它,看着焰火安静地跳跃,那么短,慢慢燃烧到指尖,熄灭……夜重归一片最完美的漆黑。但皮肤传来的痛痒,让你觉得忘掉了什么,心里有些莫名的惆怅。
Crush是一场短暂的烟花。时间不可能被停下,盛放时,你尽可以欣赏,但无需试着去拥有。在我们太短暂又漫长的一生中,面对有些可能,转身离开,是美丽的错误,也没什么不好。
南宋慧开禅师有诗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秋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佛家的“无”,不作多余赘解。然而先有“得”,才能“失”,才会“放下”。清代的张潮是天下奇人之一,他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不无得意“另是一番情景”。
现代人的快生活下,这样优雅的crush成为一种几乎奢侈的享受。但生活还可以有一点让人莞尔微笑的片段。穿着白裙子的少女站在十字路口等绿灯,悄悄抬起的面容上,无邪而又纯真的严肃模样。春天温暖的阳光下眯起的眼睛,夏天的西瓜红壤中间的第一口甜,秋天刚出炉的糖炒板栗,冬天一杯热乎乎的波霸奶茶,捧在手心的烫与暖,呵出的白气,都是难忘的crush。
人是健忘的,我们坐在始终向前的列车上,沿途风景慢慢从眼前掠过,来不及捕捉,便向下一站出发。就像一个个crush,无法拥有,只能握住那“一分钟”的体验,然后好好珍藏在回忆的深处。对过去的美错,道一声“珍重”。
电影《纵横四海》里,说,“我钟意一朵花,不一定要把它摘下来;我钟意一片云,不一定要得到它;我钟意风,也不一定要让它停下来。”或许,这就是crush想要给全世界的告白吧。
……像风滑过指间,告诉我,不必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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