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生活二十多年,从未听过喷空一词。最近读刘震云作品《一句顶一万句》接触到这个词。
马上某度搜索,一搜之下,我大惊失色。惘在老家生活几十年,老家距离刘作家老家延津不过一百多里地,居然没听过喷空。仔细想下,大约对应我们那里的喷套儿,成套路的喷。
百科对喷空的解释可谓绝妙,喷空其实是聊天方言,全国各地有很多聊天方言专用词语。四川叫做摆龙门阵,东北喊做唠嗑,北京唤做侃大山。对比之下,各地方言都没有中原喷空一次形象洒脱。
喷空,“喷”字由口和贲组成,“贲”为“冲”之意,“口”与“贲”结合表示话从口中冲出的意思。空——空之境界。如能达到心中空之境界,就会远离一切烦恼。有形的“喷”和无形的“空”组合在一起简直是天工绝配,达到“空而不空”的无上妙境。
喷与空必须连在一起,方能达到一定境界。单是喷,就事论事,不能展开想象,层层叠叠达到空之境界,便易落于俗套。反过来,如果只是一味追求空,不喷,则容易茶壶煮饺子,有口倒不出。
《一句顶一万句》中杨百利便是喷空高手,口齿之伶俐,思维之缜密,令人叫绝。往往能一喷几小时而不停歇,由杨家庄喷到延津县,再由延津县喷到新乡机务段,虽仅为一司炉,也是喷空辉煌战绩的体现。
读书时,看到一书友留言,喷空喷得差,便是街头一大喷子,喷空喷得好便是作家。细想下,这话极有道理,刘作家写这部小说,其实便是个大喷空,人物繁多,情节曲折复杂,全书上下部,一出一回,写尽人性与时代。
细看刘作家讲的事情,从磨豆腐的老杨和赶车的老马是好朋友讲起,好朋友是老杨自认为的,老马从不这么认为。老杨一直认为老马眼界高,能看三十年以后,遇事喜欢找老马请教商议,殊不知,老马经常只是为打发他,或者看它出洋相,出些主义。
细品下,全文的故事,几乎全是中原乡下,几个老农口中经常喷的家长里短。刘作家之所以成为作家,是因为他喷空喷得绝妙,有了逻辑,用文字表达出来了。而中原老农们多数是就一事而喷,没有展开想象,分枝散脉,层层叠叠,所以成不了作家。
由此看来,作家一定都是喷空高手,只是他愿不愿意喷而已,喷空不一定是作家,喷空需达到一定境界,方能成为作家。喷空是学习写作的一个神奇路径。看似荒唐,实则极为有效。
喷空要想让听众,连听几个小时不离场,不觉得乏味。喷空高手从一开始,便需要总体谋篇布局,开头必定有悬念或者紧张感,极具吸引力,接下来铺开,又需处处埋设草蛇灰线,让后面的发展不那么突兀,中间每隔一段还得再来个小悬念,类似以往说书,讲《水浒传》到每回结尾,大多要来一句,忽地被一大汉拦腰抱住,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边喷还得边把握听众心理和兴趣,及时调整。
常说文似看山不喜平,何尝不也是这个道理。只不过到了欧美创作理论家那里换了个词,冲突与悬念。其实就是喷空。
以后要多练习喷空,争取喷得有趣,喷得有料,喷得有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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