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丨话筒
配图丨源网络&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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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30日，我去南昌。五个多小时车程，在并不平稳的列车上，我终于读完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本书的阅读时间跨度很大，断断续续好几次，我看不下去，对于代入，我过于恐惧。
我不敢把真实和小说联系起来，我不敢认为这是林奕含经历过的事情，我不敢相信明媚的花季少女凋谢枯萎在阴森粘稠的泥土中。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太可悲了。
最近类似的事件层出不穷，但我好像除了满心愤懑什么也做不了，我好像无法改变却又总想做些什么。我又想起了这本书，《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从前阅读时我没掉过一滴泪，只觉得压抑，如今翻看读书笔记，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我一直都怀疑这个世界的善性，也相信人性本恶，却也不禁发问：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样的？我发现，我所看到的恶只不过是小恶，我的理解过于片面，我的经历还过于浅薄。海子写：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原来，藏在世界背面的黑暗远比黑暗本身更加恶。
我一直想写些东西给林奕含，给这位「天使姐姐」，但言语始终又太过轻率，我无法做到客观公正，我无法在剖析这本书的同时，不带着任何的个人感情色彩。
最早接受的教育是：
“小孩子不能说谎哦”
当小孩最大的好处就是
没有人会认真看待你的话
总归也不过是
大人爱听 便是雪亮真言
大人不爱听 便是童言无忌
此后 粉饰伪装便是人生的第一课
说实话的孩子进化成可以选择说实话的孩子
在话语的民主中
小孩才长成大人
说“婚礼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说“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说“女主内”
女人总被安上太多定义
多是温婉 多是柔情 多是贤妻良母
“你是女人 所以你不用读那么多书 好好嫁人吧”
“你是女人 相夫教子是你的本分”
用人单位招聘时 他们说
“女人体力不如男”
张伟丽夺冠时 他们说
“这样的女人谁敢要”
利用女学生对于老师
崇拜而无知的心理
实行践踏
竟被称作「太有爱心」
竟被当作是种荣誉
歌舞升平 清平调的海啸
应是他们被剥离撕碎后的葬歌
呕吐物的海洋
应是他们在地狱苟延的唯一食物来源
人们常说 人贵在有自尊心
而有些被大众伦理强行界定的事物
因为所谓的自尊心
苦痛只能自己咽下
因为所谓的舆论大山
美丽灵魂熬成精神失常
自尊心是针 廉耻是钢线
缝合双唇 若想挣脱
便是血肉模糊 无法复原
//////////
我们是「隐晦的民族」
我们有「礼义廉耻」
我们掩藏欲望 成为罪恶的帮凶
我们假装清澈 放弃保护的羽翼
我们逃避教育 放纵歧途的脚印
受害者被套上桎梏
受害者被钉上耻辱柱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偏偏会找上你”
“一定是你自己行为不端喽，想想你自己的原因”
“那还不是因为你穿得太暴露，引人犯罪呀”
因为你是受害者
所以你必须有罪
故事里的施暴者是李国华，钱一维，帮凶却是这个社会。
小说里有这么一段：
思琪一面在家整理行李，一面用一种天真的口吻对妈妈说：“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谁？”
“不认识。”
“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
思琪不说话了。她一瞬间决定从此一辈子不说话了。
思琪短短一句话，房妈妈便判定是这个女孩的问题，是这个女孩去勾引老师。不假思索，没有犹豫，可她却没想到这个女孩便是自己的女儿。
社会里有带着偏见的人，有漠视的人，有无所谓的人，更有如「班主任」这样让小女孩卸下防备心，再将之送往虎穴的同性。如美国人类学家Winkler所写：强暴是社会性谋杀。
整栋大楼的住户都不会把女儿嫁给钱一维，因为他们知道他会家暴，却又把美丽优雅的伊纹介绍给了钱一维。当紧扣的手指变成拳头和巴掌，社会再一次默许了暴力。
再者，李国华太聪明了。他聪明地知道如何斩断女孩获得自我价值的学习之路，他聪明地知道如何用爱这个字眼诓骗房思琪、郭晓奇，以及排队等着被爱的小女孩。因为这个社会从来都是强者做主，这是被默认的，他深谙这个道理。他聪明地知道如何用文字禁锢房思琪，他说「你现在是曹衣带水，我就是吴带当风」，多美啊，你说他单纯是个变态吗？不，他还是有点文化的变态。
只能说，太像了，李国华和鲍毓明，前者是善于用文学诱骗的补习班金牌名师，后者是精通法律漏洞的企业高管。
太像了，房思琪的家长和李星星的妈妈，前者是同意作文日和看展览，后者是放心地将孩子交给一个所谓「养父」的男人。
太像了，房思琪和李星星。原来，「等待天使的妹妹」远比我想象得要多得多。
而现实总是不尽人意，被恶意揣测的是受害者，被荡妇羞辱的是受害者，忍受不住精神和肉体双重折磨的是受害者。而那些加害者呢？他们依旧坦坦荡荡活在人间，或许只是更名改姓，或许只是舆论不再，他们的「坚韧」人生又开始了，人类的健忘是他们的保护伞，他们比常人要坚强勇敢得多。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这句话竟是如此没有错处地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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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含采访
她是个那么喜欢艺术的人
她喜欢费兹杰罗 托尔斯泰 大江健三郎
天真 善良 美丽 可爱
她叩问艺术是否巧言令色
她能很客观公正地去剖析《房》
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诗书气
只能说 太美了
（具体访谈可移步b站，必看必看!!!）
房思琪进了精神病院
林奕含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自尊？自尊是什么？
难道就是可以准确无误地拉在便盆里吗？
林奕含说：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
最开始，我很不理解，似乎这并不能说通。思考之后，我发现，这或许是对的。通俗意义上的大屠杀是被时间空间所局限的，将来也是能被人所知的，是能正当地被大家当作烈士或是英雄来哀悼的。
而房思琪式的强暴，它无时无刻在发生，这一秒，下一秒，都会存在千千万万个房思琪，N号房事件恰恰说明了，即使是通过网线，依旧有人在实施暴力。而施暴处可能距离你很遥远，也可能就在你潜藏在身边，甚至可以说，这种暴力无法杜绝，只要人类存活一天，只要有欲望，它仍旧会发生。
而今天我们愤愤不平，不仅是痛惜，不仅是愤怒，更多的是许多人的态度依旧恶臭。重要的是发声的人远远还不够多，重要的是许多禽兽通过权力的开道或是法律的空隙依旧逍遥法外，重要的是人们心里根深蒂固的不平等畸形思想尚未被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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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的最后，所有的人都笑了，所有的人都很快乐。希腊圆柱还是希腊圆柱，好像发生在思琪身上的事就此蒸发了一样，这个世界还在不停地运转，它的轰鸣声太吵，是冰冷的钢铁，是经过剧烈摩擦也无法生热的特殊材料。即便如此，魔鬼仍然夜夜安稳，歌舞升平的日子里，房思琪只不过是浮萍一片，被人揉得稀碎，最终给细小生物分解吞食殆尽。酒杯笑得七歪八倒，也许每个人心里头都藏着自己与世界相悖的扭曲念头，人与人之间的痛苦终究无法相通的。
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所谓教养就是受苦的人该闭嘴？
为什么打人的人上电视上广告广告牌？
真实世界哪有那么多圆满的结局和可以愈合的伤口，哪有什么坏人一定可以被惩罚，哪有心怀善意就一定能过的美满？所谓我们生活的积极，不过是我们一直生活在世界的亮面，一旦无尽黑暗降临，我想那种痛苦是不能和解的。不再轻易地劝人走出来，不再以旁观者的姿态随意批判，是林奕含教会我的尊重。
我想，要是她没有经历过这一切，那张「犊羊脸」的生活该是多么幸福啊，她不会经历那些用文字自我欺骗、自我救赎的日子，她不会靠一杯又一杯的咖啡来逃离梦魇，她不会在夜里无声地恸哭，她更不会疯。她会和怡婷永远是灵魂上的双胞胎，她会遇到那个人，可能是「小葵」，可能是「毛毛」，也可能都不是，她会永远背对着世界的阴暗面，她会好好地生活在“希腊圆柱”里，她依然会是与众不同的那个人。
「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奕含，像你为思琪写给伊纹的，我也非常想念你，希望你一切都好，希望所有俗套的祝福语都在你身上灵验，希望你万事如意、寿比南山，希望你春满乾坤福满门，希望你永远快乐，即使你去了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我希望有来生，我希望能真正地结识你，善良美丽的你，没有病痛，没有解离，只有纯粹与艺术。「等待天使的妹妹」，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值得幸福，我要给你一百个棉花糖的拥抱。
谢谢你，林奕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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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最后：
3000+字，这是我写得最长的一篇推文，也是我写得最长的一篇文章。我写了好几天，每天都会写一点，刚开始内容很散，没有好好整理编排，大多都是文字，也没什么生动有趣的图片，应该算是很枯燥乏味，可能会看得眼花，可能也没有多少人看，不过也没关系hhh。
今天我好好地把它整理了一遍，排版调整了很久，我想把它当作是一次纪念，以后再看时可能会觉得很可笑。但还是想把我当下的一点想法送给奕含和「等待天使的妹妹」，不管在哪，希望你们一切都好，一定要好。
最后，如果你也有话想说，欢迎留言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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