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宫寺是清睁开眼睛。
眼前是人类。
领头的人挑起了他的下巴，摘掉口罩，眼神里有淋漓尽致的本性。是区别于好品质的更伟大的本性。人原本就是罪恶的集合，所以才能更清楚地区分“正确”及“不正确”，当本性施展的时候才有人感到不公，却不明白这份自私才是真正的不正确。
真宫寺是清一边思考着所谓弱肉强食的法则，一边不甘愿自己受苦，他不明白什么应该坚持，人类究竟美不美，万一干涉到了自己的安危，是不是大义和理论全部都可以抛弃，最终趋向本心最近似人类的自由。这种卑微的心态使他喉头发哽，进而扭曲了表情，其实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几乎没有成为弱者，所以他不知道怎么以自己的姿态彰示自己与人类的区别。
他有点慌张起来，终于开始感到束缚住手脚的绳子勒得生疼，感到平铺在身前的浊气。是混杂着尸臭的繁衍味道。他被吊着，头抬得勉强，后颈肌肉发酸，有作呕感，似乎身体内里有轮轴在倾轧内脏，似乎有毒虫在咽喉交‘尾。
真宫寺是清望着眼前，而眼前的人不看他，在和旁边的人商谈什么“货色”，“美事”。于是他放弃哀求。姐姐没有出现，他也舍不得姐姐遭到欺侮，但是他想得到安慰。哪怕是一个字也行，强迫他回忆两人的爱，从而更加坚定，更加充满希望，然后挣脱这个沉闷的场所，到姐姐身边去。
真宫寺是清回忆姐姐逝世的医院，他踏入病房，一、二、三、四…一共七步，姐姐就在病床上持续安眠。然后是眉心，眼眸，鼻梁，嘴唇，逐一亲吻，就像是唤神的仪式，不允许有任何疏漏。漂亮的乳‘尖。圣洁的会’阴。去拥有，去毁坏，去剖析。巨大的云层上的烈日，地面下无尽的熔浆和它吻合，镶嵌进空气间隙。嘤嗡回环的拍打翅膀的声音。
时间好慢。好长久。
他在眼前看见了什么秽物。
他想要咒骂，想要抗拒，像是任何一个人一样，但是他也没能做到。因为他像任何一个人一样弱小，永远都站不到更高远的一层，真宫寺是清自负地以为自己能够去成为神明，其实他从来就是弱者，避无可避。
他觉得人类十分漂亮，于是他毁坏了人类。殊不知人类也这么想。
真宫寺是清感受到一阵滚烫的浊流。是人群中的浊流。
是肮脏的、晦暗的、稠的浊流。
周身的人们奋起，一哄而上，像是下等人低贱的革命。
军靴的靴身，紊乱的温暖的东西在发丝间摩挲，顺延着耳廓舔舐，有恶心的气息喷吐在胸膛上，被亲吻。
因亵‘渎而兴奋的人们。
大腿根有冷的触感，而附上了不属于衣物的另一种温暖。脊背上来回游走的手停歇在了危险的地方。陌生的刺痛。不属于精神，不属于理智的刺痛。似乎有蛇爬行。迷雾濡’湿道路。
冲击。
五脏六腑被困在囚笼里，声音泄露出来，在阴沉的房间里无意义地，无意义地回环。
靡靡之音。
淫’猥的笑声，粗砺的掌纹，舌苔，向浅白的虚妄里窥视。
沉郁。
真宫寺是清自身体里感受到一阵浊流，就连脑中的勾回都像被浸湿。他更加恐惧，遏制住哽咽。四处都是被挤压的呼吸。
姐姐的眼睛、姐姐的眼睛、床头送的无数朵花、单独穿行过小路、打开卧室的门、桌子上的民俗资料、和别人谈天、冬天的冷风……记忆和走马灯一样涌上来。
无休止的人群在无休止地动作，晕眩和痛苦挟着无来由的愉悦。一切的希望的斩断，理想的毁坏，都往深渊坠落，是自暴自弃的轻巧。没什么东西好挽回，也不需要补救，任何事都理所应当，任何事都合该接受。没有规则。没有超我。没有尊严。
只不过是区别于人性的美的，虚假的东西。
真宫寺是清觉得人性是溪河。
是肮脏的、晦暗的、稠的浊流。
充满他的周身。
充满他自己。
他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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