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

　　在一种独特的辩证思维环境中，什么时候连“下一次”都成了部分品种的口头禅。这样含苞待放的期待情况里 ，它宛如大脑的杀手 ，任何特立独行的踪迹都被冠以捕风捉影的对待 。

　　冬日清晨 ，街道不完全白也不完全黑 。在我面前的是一位早餐摊主，周围排队的很多顾客都是他的回头客，但我们总在不同的地方相见 ，似乎像某种剧情，只不过我们被味蕾所勾引，像一局蛛网上密密麻麻的连接点。

　　炉子闹哄哄的 ，在温暖中我回想起几天前上一次的相遇，也是这样黑白参半的时刻 ，只不过在与今天不同的别处，推车小灯明晃晃的悬着，我刚刚排上队伍，一辆印着城管的车上下来一群身着制服的人 ，将我们驱散 ，把小摊推车像腊月待宰的畜生一般肢解，它退出历史舞台的缘由是影响城市面容 ，然后它的零件像一堆秋日落叶一样被扫上车 。这一切结束后 ，天色微明，对任何人而言都充满希望的一天即将开始 ，摊主被带上车 ，跟随城管们扬长而去，我希望下一次会在哪见到他呢 ，在此更不久前，我希望下一次在哪见到他呢？

　　恍惚间 ，我的卷饼已经充满生气 ，像水中之鱼跃至我手 。距离上一次 卷饼活泼的出生 ，在即将充满希望的日子之前并不值得注意 ，它好像黯然神伤 ，不甘自己从一辆破烂般的小车中出现 ，失了自己的面容 ，它失掉的面容变成一些淤青与划痕 ，出现在摊主的脸上 ，我示意让卷饼安静 ，接着那些伤口出现在摊主的手上 ，它们下一次会出现在哪儿呢？

　　轮到下一个人了 ，摊主的动作依然很灵活 ，也许是小炉中热气的缘故 ，我听到句话：

　　“被打成这样 ，换我就不出来摆了 。”

　　“嘘哈哈 ，你看他......”

　　“下次别又......”

　　于是我退出身 ，端详着小摊 ，今天它暗乎乎的 ，原来上一次还跳跃着的小灯在下一次已经负伤了，仅剩灯罩的碎片和中心瓦斯燃烧后的痕迹 ，后面排着较为浩荡的队伍,这座城市褪色而黑暗的部分 ，就像二战后的硝烟，笼罩在小摊的四周。

　　我一直提心吊胆 ，好像天空中漂浮着一辆印有城管二字的车 ，要发动轰隆的警笛 ，然后用车胎把小摊四分五裂 。所幸，它们没有来 。

　　翌日那辆小车又换了位置 ，一些同样遭遇的顾客便议论起来：下一次 ，他会在哪出现呢？好像人们在议论一位教材上的民间英雄似的 ，然而我们和摊主一样并没有免灾的特权 ，这些特立独行的权威只在那辆印有字样的车中，不过我总算安下心来 ，一面悻悻于不必目睹屠宰惨剧 ，一面怅然若失于和卷饼暂别。

　　我径直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天空一半明亮清晰 ，一半浑如深渊 。在这样半黑半白的时刻 ，下一次，他会在哪里出现 ？下一次 ，他还会出现吗？下一次 ，它们会出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