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亭别》
清风拂柳叶,梨花舞似雪。
惊心檐下燕,殷勤衔春泥。
琴动惆怅歇,西亭夕阳斜。
惟愿时永驻,莫使诉离别。
桃花溪村是一个远离京都且有些远离城市的小村,因穿村而过的桃花溪而得名,而桃花溪的名字则是由于两岸种满了桃树,每到初春,花瓣飘落在水面上,缓缓流淌,宛若溪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桃花,绵延几里。若夫多了些人情世故,倒是恍若陶潜笔下的桃花源了。至于这些桃树或是自然造就又或是有人所为,早已无从知晓,只留下脍炙人口的美好传说。说到桃花溪就不得不说西亭了,它位于村西的一座矮山上。在西亭可以横览桃花溪绵延之势,桃花怒放之姿。
林逸轩则应是最恋西亭的了,不论是桃树初抽嫩芽,又或是花姿怒放,不论是绿叶茵茵,又或是秋叶纷纷,甚至于皑皑冬雪下的枯枝都会成为他笔下的妙境。这几日正值桃花盛开,他更是想着如此美景必是要有一幅画记录的。早早的便整理好一应用品,笔墨纸砚,茶壶茶杯样样齐全。只是这红花还得有骄阳才显得艳丽,而今日早晨则雾厚阴凉。吃过早饭,直到临近正午雾才慢慢退去漏出阳光,林逸轩便匆匆向西亭赶去。这初春时节,这样的一个小村却显得格外热闹,花鸟虫兽处处争吵着。至于人嘛,虽说桃花溪村偏远,却是往来京都和几大城市的必经之地,而这样的好季节路上行人更是络绎不绝。林逸轩也慢悠悠的一路走一路看,只见是芳草茵茵,落红翩翩,蝶舞蜂戏。水声,风声,柳丝轻动,鸟鸣声,震翅声,蝉声,树叶翻动,远处溪边的桃花更是随着风飘扬其无数花瓣,真是青山故惹游人醉,花溪更醉一千重。路途虽不长,林逸轩却走了好久,到了西亭,只见眼前的西亭愈发老久了,红柱斑驳,亭顶的《仲春别图》也有些模糊了,一旁的题诗只剩下“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两句,只有亭内石桌石凳屹立依然。林逸轩围着西亭转了一圈,发觉飞檐也掉了一角,琉璃瓦也坏了些许,心里觉得甚是怜惜,而若是大修自己有没有那财力,不免发出哀叹。当初不知是谁修的亭子,或许全是为了看景,因而为了兼顾视野亭子便离主路比较远,平时也不怎么有人来,自然也不会有人为修缮出力,逸轩便想着过几天先来把画和诗补一补吧,其余的等自己有能力了再说。走进亭子,把一应用具搁到旁边石凳上,由于石桌不大,摆好纸,砚台只能放在纸后面,人也只能站着,茶壶就只能摆在另一个石凳上。清水,浓墨,朱砂,毛笔粗细各两支,林逸轩的一应用具在普通不过了。研墨,润笔,从目所能及处入笔,远处青山隐隐,近处山野苍翠,农田辽阔,以至于炊烟袅袅,再到桃花溪,虽没有桃花源中的夹岸数百步,但也是绵延几里,满树桃红隐约中有悠悠绿芽。其余处林逸轩全凭水墨浓淡画出意象中的色彩,唯这桃花是必用朱砂的,唯有大红可以体现它的娇艳。不知过了许久,林逸轩放下笔,提起茶壶到处一杯还不怎么冷的茶,正要喝时隐约听得有人在谈琴,琴声缓和而不悲,轻快而不燥,如潺潺溪水,翩翩落红,于此情此景莫不有再合适的了。林逸轩举着茶杯愣了一会儿,不觉微微一笑,喝了茶随即又提起笔,刚没画几笔只听得远处有人喊到:抢劫啦!救命啊!林逸轩丢下笔,跑了出去,跑到路边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正和一个依着华丽的妇女拉扯一个布包,见林逸轩赶将过去,那男子猛的一挣,便扯走丝绸布包朝着桃花溪跑去。
林逸轩奋力追赶,大概过了一刻钟那男子索性跳进田地,跑到一条沟边站着,心里料定这文质彬彬的书生断然不会下田的,正是那男子得意时不料林逸轩挽起衣角,跑了过去,又见田里有几个农夫也迎他过来,男子一时急了只好从沟边一跃而起,然而却跌落水中,丝绸袋子也落入水中,男子岑起身跑了。林逸轩从水中捞出布包,弯着腰双手杵膝喘息了一会儿,提起袋子回到路上,这时那名妇女也迎了过来,看见袋子湿淋淋的,便说道:“早知会如此便不要了,公子毕竟是一文弱书生,幸好那几个穷民赶来,不然公子要是被打了我还得挨你几两银子呢”林逸轩笑了笑,递过袋子道:“看看有没有少什么吧”,妇女接过袋子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我家老爷向当代大家贾大师求的一副门联,那痞子看见,便尾随想抢了卖钱,一副联子那是能卖几十两的”。林逸轩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没几步听得嘭!的一声,回头一看只见那女子把丝绸袋子扔到旁边的稻田里了,林逸轩冷冷一笑继续回到西亭,却只见笔落在地上,画却不见了,忙跑出去东寻西找,却没有一点踪影。垂着头回到亭中,提起茶壶猛喝几口,放下茶壶双手摁着桌子,心想“自己若不是管这闲事也不会如此,先不论这画耗费半天都快结尾了,这以后天气不见得会晴,若是一场雨把花打没了,今年便是再无机会了。”越想越气,不由猛的向石桌砸了一拳,或是麻木了,当感到疼时才发觉手砸到了桌边,蹭破了皮鲜血直流,林逸轩也不去理会,还是低着头。忽然听得一女子声音道:“看公子文质彬彬,没想到脾气也很暴躁嘛。”林逸轩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素裙,唯裙右绣着一直淡粉色的荷花,裙褶是留仙褶,素颜楚楚,眉似弯月,眸如星辰。林逸轩伫立着,女子也微微笑着站在亭前,过了一会儿女子才走进亭子把琴靠着柱子笑道:“原来公子也如此俗气嘛。”林逸轩才回过神道:“姑娘见笑,是在下失礼了,不过世间万物,人生百态,有喜欢的不喜欢的也是常理,就像这虽有桃花溪却终不是桃花源,就像我喜欢花,却终不会喜欢所有花,我不敢说自己不喜欢美貌的女子但是容貌不代表心性,美景相同,人却不同。”女子凝面道:“公子好一副唇枪舌剑,不过却也有那么一丢丢道理。”随即递过一块手帕,手帕四角绣着四朵桃花。逸轩道:“如此精美的东西我可不敢玷污。”女子道:“快包上吧,不是怕你把血流干,是我怕血。”随即一笑,林逸轩接过手帕也笑了一笑。女子又道:“公子是在找画吧?你看看这幅像不像。”林逸轩接过画铺在石桌上道:“多谢姑娘,只可惜出了这事,没有在姑娘琴声里画完。”女子拿起琴笑道:“这还不简单,只是不知道公子手还能不能执笔。”林逸轩拿起笔把笔握着道:“有姑娘琴声,握笔也能画。”女子随即到和林逸轩相对的石凳上背对林逸轩坐下,把琴放到膝上,拨动琴弦。琴声中,林逸轩挥笔做画,过了近半个时辰,林逸轩搁笔道:“好了,多谢姑娘的妙曲。”女子起身把琴放下只见刚才画卷中的空白处已被一条红色的桃花溪覆盖,且比刚才多出了西亭,西亭旁多出了一颗高大的桃树,桃树下坐着一个白裙女子靠着树弹琴,花瓣飘落在她的裙子上更点缀了那一枝荷花。林逸轩道:“可惜刚才我为了救人把笔搭在纸上,这条小沟多了一个墨点,唉!都怨我。”女子道:“我也方才我也听到有人喊救命,不知发生了何事?”林逸轩便详细把经过说了一遍又叹道:“人情冷淡犹盛冰箱,或许我本不该管这些闲事,我又有什么能耐呢?那妇人说的也对,倘若男子不跑我还未必是人家的对手,何必逞这勇。”女子道:“公子正气赤心,这是你自己觉得应做的又何必在意别人的态度,不过量力而行总是对的,好比一个不会水的去救溺水的那无非是搭上一条命。”林逸轩回道:“姑娘真是玲珑心性,句句珠玑,在下真是汗颜。本想把这画送给姑娘,可是却多了这个污点着实不好。”女子看了看道:“污点也未必不好,不知可否在公子画上补几笔拙笔。”林逸轩笑道道:“看姑娘妙手回春了。”女子提起笔只见在原来污点处将污点作为花蕊补了一朵并蒂莲,又在旁边画上荷叶和几朵未开的荷花。林逸轩拍掌道:“妙笔,妙笔。”女子低头一笑说道:“对了,小女子,姓叶名馨月,还没请教公子贵姓呢。”林逸轩道:“馨月,馨月,皎皎轮月照池明,曳曳柳影芙蓉馨。”馨月道:“公子念什么呢?”林逸轩忙道:“在下姓林名逸轩,字云鸿,家住村南,父母是本地农民,蒙雾润茶行王老板抬举,我在雾润茶行做主帐。”馨月噗嗤笑道:“我可没有查公子家底的意思,雾润茶行我有所耳闻,不过以前好像不叫这名,不会是公子题的名吧?”逸轩摸了摸发簪道:“让姑娘见笑了,正是王老板不知哪里见到拙句,“风拆残红去,雾润新茶出”于是便改为雾润茶行,叫我去做了主帐。”馨月问道:“公子取字云鸿,以公子的文采,终不会以一主帐为志吧?”逸轩皱眉道:“当今官场别说是我徒有些拙句,没有他们那般闭着眼上颂达官功高,下歌世态安平得能力,就算是有,那里面没有人也没有银子是万万不可能的,为官不行,为商没资本,我是只能老死这山野之间了。”馨月道:“此话公子就错了,凡事一分功总有一分收获,往后谁又能说准,最害怕的是那份志气被磨灭了,所谓哀大莫过于心死。”逸轩道:“在下受教了,于家,于自己,于天下我都挣个无悔足矣。”馨月微微一笑道:“我相信你,君心中的万国来贺,民富世安,那时候或许就真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就如桃花源一般。”两人随即开始陷入沉默,直到有人叫到:“小姐,小姐老爷叫你回客栈他们打算启程了。”馨月站起身,逸轩也站起身,两人都开口又都沉默了,一会儿逸轩才道:“你是山南叶老爷家的千金?”馨月道:“你看亭顶的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逸轩道:“是啊,我还以为就我知道亭顶有一首诗,好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馨月道:“曲总会终,人总会散,我想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吧?”逸轩道:“或许吧,没有什么送你的,这幅画你留下吧。”馨月道:“那好,琴和谱你留下,希望有朝一日,我学会了你的笔法,你学会了这首曲子,我们还到西亭,你弹琴,我画,你题诗。”说罢收起画,转身缓步走出亭子,这时候那名家丁上前道:“公子一介乡野,我家小姐已和李尚书之子有了婚约,望公子有自知之明。”逸轩道:“听说那人就是个纨绔子弟,你嫁给谁都不能嫁给他。”馨月背着身道:“父母之命,我没有选择。逸轩道:“什么时候”馨月道:“明年六月,你不能来,我不想见你。”说完快步朝着大路走去,而对于逸轩来说他们本来就天涯相隔,本应相忘于江湖。而此时一切都变了,林逸轩开始有了牵挂,以至于为此做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人间多少相遇,最难莫过相知。人间多少苦,最苦莫过别离。人间多少感觉,最难断莫过情字。都说最美不过初相逢,可那么美的回忆却有些心痛。本来就放不下,此时又平添了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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