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木

老王最近可是春风得意了，每次回到家里，还没有晃到门口，就吼起了大粗嗓门，吆喝起来：“老伴，饭呢，饭呢？我饿了。”话音刚落，就一个大脚，顺着鞋底粘的泥土，跨进屋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压出一个深深的窝来。地面上的一排泥脚印，顺着门口一直延伸到沙发上边上，显得特别扎眼。

“你个老头子，不知道换了鞋再进来？” 老赵婆站在厨房门口，双手叉着腰，手指着老王说。

“你不知道，今天那帮人听我讲当年伐木的事儿，简直入神儿了。”老王翘着二郎腿，一边晃一边趾高气扬、口如悬河的炫耀着。

“有啥好讲的？现在是城市，不是在森林，你那套不一定管用哩。”

“废话，不管用他们能选我当‘技能标兵’？” 老王悻悻的说道。

老王今年已经五十八了，出生在东北某一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子里，从十岁开始就跟着村里的伐木队在林场里混日子。在林场里呆了整整四十年，小时候，扛着小斧、轻锯跟着那些年轻力壮的伐木工在林里一呆就是几个月，帮些抬木抗树的活儿；等到大些的时候，就跟着学会了放树，也能顶起一个小队干活；但到中年的时候，就变得懒散了，能偷懒就偷懒，能混日子就混日子。

但这一呆四十年，就是再笨再懒，也成了一名伐木能手。但他这种人放在林场里，可就排到不知道哪里犄角旮旯去了。

去年，由于护林改造，林场不再让砍伐了，老王也就失业了。托远房的亲戚，在城里给找了工作，由于有多年的伐木经历，就去了一家园林公司，负责城里的花花草草、林林木木的维护修整。

这下可就英雄有了用武之地，而且是大材小用了，当年在林场伐的可是参天大树，而城市里都是剪枝修叶，偶尔碰到台风天气过后，才会有些被吹倒或刮歪的大树需要放倒。而这种能力，在里面可是鹤立鸡群了，别人几天才能完成的事，在老王手里，可是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

时而久之，老王心里开始膨胀了，认为公司离不开自己了，开始耍起了酷，起了能耐。

十月的一次外出作业，需将一个碗口粗的树干锯下，但由于下方横跨了一条高压线，需要拉出一根牵引绳，将树干拉出。但老王觉得这是对他能力的质疑。不由得不屑起来。

“这种高度的坠落，我闭着眼睛都可以搞定。还用拉绳？”

“保险些吧？万一……”工头担心的说。

“不用拉，我指哪落哪。”老王挥了挥手，一边转身就走，一边不耐烦的说道。

老王绑好安全带，三下五除二，攀上树干。举起电锯，瞅准位置和落点，开锯。

一阵“吱吱吱”声过后，只听见“咔嚓”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十米长的树支从高空由慢到快断落。前面的树枝和树叶划过空中，经过旁边的大片大片树叶，“簌簌”一阵阵乱响。而最边上的那一条小枝仍然没有躲过高压线，直接压在了上面，但由于下坠力度很大，在上面短暂停留了两秒钟，就随着主干，掉了下来。

“好险，好险。”旁观的众人不由惊叹道。

老王在树上，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还好没有把高压线挂断。

从此，老王对自己的砍伐能力更加自信了。任何的流程、指引、安全要求和辅助工具都成了不信任他的借口。由于大家也对他能力的认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样的几个月后，正值台风过后，街道一片狼藉，大片大片的树木需要修整和放倒。老王觉得又是他发挥的时候到了，指挥着大家热火朝天地大干特干，无需围栏警示，只要加紧进度。大小枝叶，纷纷落下，路上行人唯避不及。不久，只听见“啊”的一声，一株大树因经不住平衡，轰然倒地，砸中数人。数日后，因缺少安全措施，老王被公司开除。

多年后，在街上仍可碰到老王，背负着双手，在街上溜达。问其目前在何处谋生，是否还在伐树，老王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至从上次事故后，早就没做了。也吸取了教训，所有的事，无论能力再强，也要按规则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