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诞最有名的那一句，是“人间不值得”，看似是对世间“理想”嘲讽，但前面那句“开心一点”，可能才是最想说的。“不值得”，以黑格尔的辩证法去理解，是没有任何规定性，“不值得”是“值得”的反题，它只是“值得”的一个映照。换言之，“不值得”是失望，所以在李诞这种文章中，常常大书特书“他曾经……”怎么文艺了。。。而“所有时代都一样”“在哪不行啊”这类话语所包含的一个前提是“我曾以为今天或明天不一样”。“历史”就在这个意义上被终结了。
十三邀能看出中国这两代知识分子的追求。陈嘉映谈“哲学就是求真”，诗人西川是求美，对许知远来说，求真、和求善求美是一样吧，这些80一代知识分子理解不了现在，因为他们已不属于这个时代，他们只能观察这个时代，他们只能疑问，愤闷，甚至失望。贾樟柯“变化太慢了，过程太漫长了。”
然而现在跟青年人谈理想的不是别人，常常是自己的老板。当老板拿着那点薪资给你谈理想的时候，丈母娘盯着房价跟你谈人生。你说青年人还能怎样？也许你可以重回大学，去追求那些先哲的“真善美”，但是转身回头，是不断贬值的学历和不断增添的白发。
而给了当下年青人另外一条路的是李诞。“人间不值得”只是一个认知，“开心一点”才是态度。两句话以一种奇怪的逻辑粘贴到一起，再配合他那几句“我只有带着这个小粉领带才能好好活着”，“既然世界是这么运转的，我就抓紧运转起来吧”，可能，在这样“佯装”的外表下，青年人才体会儿到那么一丝“拒绝”的自由。这可能才是当下多数青年人的态度。“真善美”在我们这个时代，已经过于奢侈，太不合时宜了。所以“许知远”一类才被嘲笑成“油腻的中年男子”。
在此意义上不得不嘲笑当下自媒体的造神机制。对李诞而言，给他添加任何实质内容，都是无力的。说他机智、幽默、情商高，或者骂他戏谑、张扬、不懂事，都对他的形象产生不了任何影响。李诞是一个拒绝的姿势，任何试图将其纳入意识版图的努力，他能轻松化解掉。
只不过这个姿势，也是个孤独的姿势。无法纳入也代表着无家可归。这恐怕也是他“自卑懦弱”“不敢说爱”的原因。
二
我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努力在阅读拉康，这个后现代哲学家，我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量，费了好大劲，啥事都不干了，就为了搞懂他的一些概念。只是后来才明白，为什么他的学说会对我产生那么大的吸引力。中间，一个朋友来上海，我们聊了很久，我一直在说“我可以接受我自己的失败了，因为成功只是一个幻象。”可以说，拉康的理论给了我一个支撑。
或许，应该追问一下，中国正在距离那个“后现代”还有多远？曾经“后”学被鄙视，因为我们还处在历史进程中，“后”学好像一个阻扰。但是在如今遍布虚无主义的年轻人中，我们已经不再有一个共同的话语场。
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孩子越来越早熟？可能因为“价值判断”这四个字如今只剩下前两个字了。支撑着种种“秩序”背后的那个东西早已不再了，越小的年轻人越能体会到它们可能不曾存在过。我们只是“假装”它们还在，尽早让自己加入这个世界的运转中去。
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个世界本就应该如此。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我们彻底被放逐了，无家可归，无路可逃。只能装作曾有过故乡，在妖兽横行的“后世界”中，再也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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