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争歧（下）

梅长苏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只是一直无声地让它们掉落。他的霓凰，他倔强而勇敢的霓凰，他聪慧过人又倔强勇敢的霓凰啊。我推开你，是为了用最阴毒的梅长苏去换一个最干净的林殊，可是原来林殊的全部记忆，每个角落都是你，到底让我怎么办才好……

过了好像十三年那么久，他终于缓缓开口，说出的话却毫无力量：“林……我，我误你伤你，其实你已不必等……”

“金陵最耀眼的少年，什么样的女子看了不会误了终身，”霓凰一句拦住他，脸上泪痕未干，却尽全力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来：“他只是受伤生病且疲累了，所以沉睡了十三年。偏偏他这么执拗，死磕着非要厌弃自己，明明年少轻狂和岁月砥砺毫不矛盾，却非要把一个人的两段生命搞得泾渭分明。没有林殊就没有梅长苏，有了梅长苏绝不代表林殊就已经逝去，否则和生生撕裂我执掌南境前后的人生有什么不同？”

梅长苏全身战栗起来。这番话，类似意思蔺晨也冷嘲热讽过，只是他总觉得蔺晨并不懂，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根本不甚了解他所必须背负的重担。可是霓凰懂，霓凰全部都懂。宫羽痴迷一个江左盟宗主梅长苏，蔺晨总是说自己就根本不认识林殊；但是霓凰不一样，她可以欣喜他是林殊，可以心疼他是梅长苏，不管是哪一个，她都可以像眼前一样坐在那里，微笑着接受。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根本无力去承受她深海般的柔情和执念。

霓凰原本只着中衣坐在榻上，此时直接起身，光着脚走到他面前，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她高烧未退的前额直让他胸口火辣辣地滚烫。他的小女孩，还是这样，让他从来都不知道怎么去抵抗，最后束手就擒啊……

梅长苏终于伸出冰凉颤抖的手捧住她的脸：“霓凰，你这样不给自己退路，会后悔的……”一叹再叹，你自己终于还是不忍再三伤害她拒绝她，难道不也是断绝了自己全部的退路？你自己不会后悔吗？

万事算计的梅宗主，此时根本无暇估计任何利害。只因霓凰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霓凰此生来世，生生世世，心中只有林殊一人，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十三年前如此，而今还是如此，纵然是往来沙场、九死一生，也不失不忘、百死不悔。”语气之平静，表情之淡然，仿佛在诉说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一样。只有和她灼灼目光对视时，才能看清那里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霓凰身上的温度仿佛在他心底里放了一把火。那些经年累月为了困住林殊而埋下的藩篱藤蔓烧了个精光。他的泪水落在了霓凰的脸颊上，而他的小凤凰，终于忍无可忍地揪住他的前襟，狠狠地咬住了他冰凉的唇。他受了一惊，却下意识地回吻着她，继而唇齿纠缠，混合着梅子酒的浓香和草药清香的气息让他迅速沉沦。一向寒凉的身体如同浴火一般，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原著：琅琊榜

作者：海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