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阴凉处。
柳苑儿刨着一处泥土,准备将偷来的珠玉宝石埋在地下。
“喵,喵~”
远处传来一两声违和的猫叫,柳苑儿赶紧寻了一处角落蹲下。
顺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潮湿的泥土。
大太监用手指沾了沾柳苑儿刚挖的坑。
“谁在那边?”
柳苑儿见一双精致的皮靴出现在眼前,担心要挨踢。
急忙用一双柴瘦的手臂护住头。
意料之中的拳打脚踢却没有到来。
“你是谁的孩子?”
大太监将手放在柳苑儿头顶,笑眯眯地问道。
原本负责放风的世一,从宫道上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拦在苑儿身前。
“师傅,你放过她,是我拿的。”
说完就抱住师傅的一只大腿。
世一向呆在原地的柳苑儿使个了眼神,示意她赶紧走。
“这是皇上赏赐给我的,我自己可以处置。”
柳苑儿咬咬牙,狡辩道。
怀中的珠玉宝石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大太监随意从女孩破旧的宫女服上挑了一件。
冷眼看着眼前两个孩子为彼此开脱。
“莫非这龙纹玉佩,也是会轻易赏赐给你的?”
大太监边说着还挑了挑眉。
柳苑儿支支吾吾的,再不敢看大太监。
小世一护在柳苑儿面前,双眼死死盯着大太监。
明明身高还没女孩高,却总是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
“好了,把这些还回淑妃宫里去。”
大太监轻轻拍了拍自家徒弟的后背,示意他快去。
同时朝着苑儿笑了一下。
原本凶神恶煞的面庞,在柳苑儿的眼中却变得慈眉善目。
还怔在原地的柳苑儿被世一拖着离开了。
大太监孙秀有些恍神,不知不觉间时光飞逝。
上次见到柳家人还是八年前。
可不就是那女童的年纪?
“柳柳,这是你的孩儿吗?”
走在宫道的青砖石上,柳苑儿一蹦一跳,小手捏着两条麻花辫。
“小太监,你说偷偷溜进宫里的人,被抓住是什么下场?”
苑儿指了指前面墙角躲着的男人。
“师傅说过了,不让我们出去。”
世一拉着苑儿的手,不让她过去。
苑儿忽然冒出一句,“那群侍卫看到我们了,快跑!”
男童也跟着跑了起来,身上宽大的太监服显得有些滑稽。
等跑到没人的大水缸背后躲起来,小苑儿歪歪头。
“我们就是宫里的,为什么还要跑?”
接着,两人就是一阵哄笑。
回忆起两人初次相见,是在城外野庙里。
新来的小丫头不懂规矩。
被大点的孩子按在地上,你一脚我一脚。
野庙里早就没了和尚,原本还有一个,相传跟个寡妇私奔跑了。
小叫花子们缺个住处,便一窝蜂占领了地盘。
世一的父母亲将他卖给了地主家,换得一袋谷子度过荒年。
可怜四五岁吃不饱,自己跑出来当了叫花子,饥一顿饱一顿。
一晃已经两年多。
见到被围着打的小丫头,世一心里早就没了波澜。
希望她下次长点记性。
别再去别人的地盘,招惹闲事。
走到角落,庙里的帷帐落下来的阴影。
正好将他整个儿遮在黑暗里。
掰开夫人们施舍的馒头,表面的面皮早已经硬了。
炎热的天气下,或许还发着馊味,只是世一没一点感觉。
世一的愿望是早点吃上热烘烘刚出炉的馒头。
虽然他已经攒了好些铜板,但仍旧不舍得去买。
想必河边的庙会开始了。
大孩子们纷纷露出瘦削的胸脯,带上破陶碗,准备去街边晃悠。
见女童摊在地上没有一点动静,世一从黑暗里爬了出来。
从水井边取了一碗水,用没裂掉的一侧,对着女童喂了下去。
枕在膝盖上的女童,脸上黑一块紫一块。
露出的身体也没一块干净地方。
“醒醒了,你饿吗?”
少年举着吃了一半的馒头,似是作出了艰难的决定。
女童意识被痛楚淹没,此刻却有了一束光露了进来。
“咳咳咳......”
乌黑的瞳孔晃悠了两下,还是睁开了眼。
“你会打我吗?”
嘶哑的喉咙吐出几个字,身子也颤抖着,世一只能拍拍她的背安抚。
世一将她安置在角落里,自己到大孩子那里睡去了。
第二天,女童睁开惺忪睡眼。
帷幔飘扬着,在阳光的照耀下,带起一粒接连一粒的灰尘。
稍微动一下,痛楚便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已经找到早饭的世一见她醒了。
端了一碗糊锅的白粥径直走了过来。
卖粮食的店子围墙有个破洞,只有少数几个大孩子知道。
可以窜到里面,偷偷扫一点地下掉的谷子。
积少成多,几次就可以煮一碗白粥了。
破碗里的米粒不是很多,甚至都是糊的。
女童泪里带笑,喝了下去。
世一再去大孩子那里盛了一碗,端到女童面前。
见她不再喝了,这才自己吃了起来。
煮粥的大孩子也不再朝世一这边望,舀了一碗浓稠的米粥吃了起来。
小孩子如果不依靠大孩子,在野庙里是活不下去的。
世一有大孩子带着。
学会了怎样才能从吝啬的管家小姐们手里抠出一块铜板。
偶尔运气不好,也会被丢下背锅,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
可这样的生活,对于世一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也不是没有过怜悯,只是换来的只有心灰意冷。
偷了世一攒了很久的铜板之后,就离开了破庙。
这次救的女童,世一没有再像上次一样没有一丁点防备。
世一偶尔望向女童,眼神里的冷漠足以证明。
多日之后,女童的伤很快就好了。
这也得亏世一从回春堂偷来的膏药,才好的这么快。
“苑儿,苑儿!”
“世一!”
女童挥着手,站在野庙的门槛上,看到了光着脚跑回来的世一。
水井旁的一棵柳树也挥舞着翠绿的枝条,在夏日里送来阵阵凉风。
“我们有好日子了。”
世一激动的抱着苑儿。
将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块儿木牌子递给她。
“暴室。”
苑儿喏喏地念出这两个字,怔住。
暴室是晒布匹衣服的。
但曾经照顾自己的青平自从去了暴室,就再没回来过。
“是啊,我们可以进宫里去。”
“狗子说宫里每餐都有饭吃,多好!”
苑儿脑海中浮现起那座森严的宫廷,充斥着一张张没有面孔的女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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