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部族供养,没有了牛羊,只剩下平日里骑乘用的五匹马儿,诃额伦一家顿时陷入了无粮可食的绝境。
还好诃额伦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自从那日与速赤格勒抱头痛哭一场,发泄出了自丈夫也速该去世后长达半年的郁积之气,心肠也变的刚强起来。
第二天诃额伦便将家里所有人都动员起来:速赤格勒负责在家挤马奶,做奶油、奶豆腐,顺便看家;她自己则去远处的山上摘野果采蘑菇,挖掘任何可以吃的根茎;孩子们也没闲着,也速该是草原有名的勇士,他的骑射功夫十分了得,铁木真年纪还小气力不如,射技却也得了五分真传,哈撒儿倒是天赋异禀年纪虽比铁木真更小却学了个七分,假以时日骑射功夫恐怕还在他爹也速该之上,诃额伦便让这兄弟俩带着弓箭去山上打猎,去河里射鱼;小儿子帖木格和女儿帖木伦都还小,就让三儿子合赤温带着,在家里帮着庶母速赤格勒干点零活儿;至于速赤格勒所生的两个儿子,别克帖儿小小年纪却是桀骜不驯,诃额伦吩咐他做事,他却置若罔闻,对这个儿子速赤格勒也是束手无策,二人只得听之任之,小儿子别里古台倒是听话,但别克帖儿却把他当做自己的小跟班,带着他到处乱窜,却也帮不上家里什么忙。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亏得巍峨的不儿罕山动植物丰富,诃额伦一家虽不能吃的比以前好,但饥一餐饱一餐还不至于有人饿死。转眼一个月过去,这天失踪的蒙力克突然出现,还带来了十几头牛羊,说是送给他们家的礼物。
本来铁木真对这个自己父亲最信任的侍卫,在关键时刻弃他们家而去充满怨恨,此刻见他回来还带来了牛羊这些他们家现在最迫切需要的牲畜,不由得怨气便少了许多。要知道他们家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饿死人,只是因为冬天还没有来,如果到了冬天大雪覆盖草原,没有了野果蘑菇,他们家肯定会有人熬不过去的。
蒙力克住了五天这才离开,他对诃额伦说了什么铁木真并不知道,但蒙力克走的时候,铁木真对他的怨恨已经消失了,因为铁木真明白草原上没有白白的施舍,蒙力克做到如此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好得多了。
几个月后,斡难河边迁徙过来一个叫札答阑的蒙古部落,这个部落便是当年孛端察儿抢掠来的那个孕妇肚子里的孩子的后人。
那天铁木真正在斡难河边射鱼,对岸有个小孩在一旁看热闹。也不知怎地,铁木真接连几箭都射了个空,小孩看不过眼张口说道:“把弓箭给我,我来帮你射!”铁木真挠挠头,在这小孩面前丢了面子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依言把弓递给了那小孩又取了一支箭给他。
那小孩张弓搭箭,稍稍一瞄便把箭射了出去,眼看这小孩动作娴熟一气呵成,铁木真满心以为这一箭一定能射中那鱼。谁知道只听“哚”的一声,箭杆入水片刻又浮了上了,箭上空空如也。铁木真不由“嘿”的一声笑了出来。那小孩却黑着脸分辨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平时箭术很好的,这个距离百发百中!”
铁木真从小孩手中接过弓,“射水中和射岸上是不一样的,箭要偏一点。”铁木真见那小孩射箭动作极为流畅,心知这小孩的箭术不在自己之下,估计只是很少射鱼,刚才这一箭才未射中,不由出言点拨道。说完他取过树枝将河里那支箭捞了上来,擦干水搭在弦上。做一支箭颇费时间,铁木真每次出门只带三支,他得省着点用。
沿着岸边走了几步,又发现了一条鱼,铁木真弯弓瞄准,片刻后只听“嗖”的一声,那箭插入水中。过了半刻,那箭没有再浮出水面,只有半截箭杆斜露出水面。
“射中了!射中了!”那小孩大叫,声音中偷着兴奋和喜悦,仿佛是他自己射中一般。铁木真也很高兴,用树枝把鱼捞了上了,把弓箭递给那小孩说道:“来,你来射!”
小孩也不客气,接过弓箭就射了起来,有铁木真在旁点拨,不久小孩也射中了一条鱼的尾巴,至此两人熟络起来。
小孩名叫札木合,与铁木真同岁,是扎答阑部酋长的儿子。听了小孩的来历,铁木真告诉他自己是乞颜部首领也速该的儿子。札木合听罢,看了他一会儿才说道:“你父亲是个英雄,只不过不应该轻信塔塔儿人,你们乞颜部一盘散沙,他们应该等你长大的,不应该丢下你们一家不管。”铁木真默然。
“咱们都是蒙古人,蒙古人应该团结在一起,有一个共同的汗,等我长大了我会把蒙古人都聚集起来,就像当年的合不勒汗!”札木合大声说道。铁木真曾经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只不过这一年多来生活困苦,每天都忙碌不堪,再也没有时间想这些遥远的事情,此时听札木合如此说,自小被父亲也速该灌输的豪情壮志也不由浮上心头,不过他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中默默地说道:“是的,蒙古人需要一个大汗!”
这年冬天,铁木真与札木合在斡难河边结为了安答。札木合豪迈跳脱,有使不完的劲头,铁木真隐忍深沉,往往一言一行切中要害。二人性格相契,在一起格外快活。只是铁木真每天不是牧马便是打猎,少有时间去扎答阑部找他的小兄弟札木合玩儿,而札木合乃扎答阑酋长之子,时间有的是,所以每次都是札木合来找铁木真。两人常在一起,似乎都变成了对方的影子。
一年后的一天,铁木真和札木合骑着马跑了很远,来到山坡上的一颗大树下。
扎答阑部要迁徙走了,札木合约着铁木真来到这里准备再结拜一次。相传当年蒙古第一任可汗合不勒就在在这颗大树下登上汗位的。
“铁木真安答,虽然你不喜欢说话,但我知道会狂吠的是牧羊犬,不轻易露出牙齿的才是青狼!草原很大,我们蒙古人的敌人也很多,有一天我会统领扎答阑部,你也会夺回乞颜部,到时候你我联手,这草原将不会再有咱们的对手!”结拜仪式结束后,札木合站在树下,一边指着眼前广阔的草原一边说道。
铁木真脸上泛起红潮,“我一定会夺回乞颜部,杀光塔塔儿人,我要让我敌人的鲜血沾满我的靴底,我要让他们的妻女匍匐在我的脚下痛哭哀嚎!”铁木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段话,声音不大,但话中的仇恨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札木合也感觉有些冷意。
“这才是真正的铁木真!”札木合在心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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