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

7章  隐秘的恐惧

窗边一陈吱吱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了昏昏欲睡的影晗，这些小东西咚咚的啄着窗子，影晗看到这些小家伙，嘴角浮上一抹微笑，记得影晗刚住进这套房子的时候是冬天，虽然天气极冷，但影晗还是喜欢在小小的露台上摆上各种抗寒的植物，比如松柏，那一天她正在修剪枝叶，有几只麻雀就飞落到散落的枝叶架起的空隙里，似乎是在御寒，影晗看了怜惜极了，又马上想到这冰天雪地的也许它们连觅食都会很难的，于是她用小盘子装了一些小米放在了露台上，时间久了这些小麻雀似乎就习惯了，在找不到食物的时候来影晗这里讨要，也会时常在明媚的天气成群结对的来给影晗唱歌，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渺小，影晗骨子里特别怜惜那些弱小的生命

门外听到了男人的起床声，但影晗却并不急着起来，一来女儿今天不上学，二来她也不希望昨天的暴风骤雨再次袭来，今天男人坐早班飞机要出差，影晗打定主意打算在男人出了门之后再起床。也许是男人的余怒未消，影晗总是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动静，每一个声响传来影晗都会心里一紧。“咣噹”终于影晗听到了她期盼以久的声音，男人出门了，影晗长出一口气，小心意义的打开门张望了一下，确定男人走了，她才慢慢跺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下，不禁失笑，她不由的想自己是不是不正常，怎么老公走了自己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而且就连昨天压在心头的那种悲凉似乎都消减了许多，她盘算今天的安排，手头还有一点工作没处理完，她要用最快的速度完成，然后给女儿做早餐，看到家里的花凋谢了她又想一会儿带女儿出去的时候应该再去选一束花回来，而现在她准备开始练瑜伽来调整因为没睡好，带来的倦怠，以及排解那萦绕在心头的一丝惆怅，也许别人看到影晗的光彩照人正是因为她这极强的情绪控制能力吧，她总是可以快速的找回那个对生活充满热爱和希望的自己

今天的瑜伽影晗只是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然后准备用冥想来调整自己的情绪。不多时影晗就使自己完全的安静了下来，她看到眼前有一束光，温暖而柔和，顺着这道光，影晗似乎找到了她内心深处痛苦的根源---------

新年很快来了，今年的年节全家人都觉得格外丰满，不仅因为影晗利用年前的空息竟然把无本的春联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小赚了一笔，置办了丰盛的年货，还因为影晗的父亲会休假回来过年，影晗还听母亲提起父亲可能会转业回到地方工作，这无疑都是让全家开心的事儿，但对于影晗来说虽然内心是希望父亲可以在身边照顾她们的，但是不知为什么又隐隐的替父亲有些担忧，和惋惜。父亲从军差不多快20年了，而且年年先进，己经提干了，也许再坚持下去会有更好的发展吧，可是因为军人必须拥护国家政策，比如计划生育这个国策，所以父亲转业是必然的，因为影晗的弟弟己经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户口还落在农村的姥姥家，在那个吃供应粮的时代没有户口一切都是高价的，包括上学也是一样，这对于影晗的家庭来说无疑是很沉重的负担，所以父亲只能放弃挚爱的军旅生涯做一个普通人来担起一个父亲和一个丈夫的责任。一想到这些影晗心里就会生起一种英雄没落的情愫。也正是从那时候起一种观念在影晗的心里扎根了，那就是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儿，这个观念即使在影晗成年以后也一直左右着影晗，总是让她觉得有一得必有一失，往往当她感到开心的时候其实心底己经生出了担忧的种子

中国人过年的习俗中，“换新”应该是一种人人都期望的节日仪式，影晗己经记不起上一次买新衣服是什么时候了，她现在穿的衣服大都是别人给的，款式好的，要么很肥大，合身的要么就款式很老气，但影晗总是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信念，她总是在这些旧衣服中挑检出比较适合的，洗干净，就这样穿着，偶尔也有尴尬，因为影晗比较纤细，很多裤子都肥，她就自己在腰部折出线条烫好压平，穿的时候掖在里面用腰带系好，那一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人多，车多，有位同学骑着自行车把影晗撞倒了，从地上爬起来时原来掖好的裤腰己经扭乱了，整个裤子都扭到了一侧，特别像现在很流行的大裆裤，即使成年后的影晗想起那个场景还觉得脸一阵阵的发烫，似乎还能看到那些在旁边窃窃私语嘲笑她的面孔。因为这个年家里比较宽裕影晗也动起了买新衣服的念头，甚至有些渴望，她似乎记得在刘世彬家的商店里看到过一件半长的收腰棉大衣，是那种梅粉色，影晗想穿着它在冰天雪地里一定很好看吧。于是这天影晗在置办年货的时候特意去逛了服装店，确没有看到那个款式，就算差不多的样子影晗看了价格就连想试的想法都没有了，50块，可以买一袋大米了，她怎么舍得穿在身上，她甚至于对自己有想买新衣服的想法进行了内心的批判，她觉得自己太虚荣了，甚至产生了罪恶感，这样想着可心里还是酸溜溜的，于是影晗逃离了商店准备回家，正走到火车站广场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叫她：“王影晗！你是来接我的吗”“刘世彬，你来上货吗？”男孩看着影晗停顿了几秒说：“我妈说上次还让你破费了不好意思，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男孩把一个手提袋塞到影晗手里，影晗本能一躲，袋子掉在了地上，一个梅粉色的包裹掉了出来，影晗一眼就认出是那件自己心心念念的棉大衣：“对不起，”说着影晗己经俯下身捡了起来，窃生生的递给男孩：“谢谢阿姨了，但我不能要，你也帮了很多忙啊！”听到这里男孩的俩道剑眉拧成了结说：“嫌不好可以扔掉。”话音未落竟然转身走了，影晗愣在了那里，不知何去何从，看着男孩远去的背影，影晗忽然心头一热，尽然生出无限的柔肠百转----------

静坐中的影晗即使现在想起这一目仍然心头柔软，没错，正是这件梅粉色的棉大衣定格了影晗的整个中学时代

影晗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父亲打来的：“爸，怎么了，这么早打给我。”父亲那头沉默了一陈子说：“又吵架了，还是因为给我们买房子吗？”爸，你怎么知道的，没事儿，他就那样，说说也就过去了。”“孟泽打电话给我了，说出差回来就和你离婚-------这么多年了，你也别忍了，这回我们不拦着你了，无论穷过富过，得心里舒坦，是咱家拖累你了，要不你和睿峰一定能过得挺好的-----------我和你妈商量了，现在我们都有工资，以后你也不用再贴补家里，小文我们也可以继续照顾，你只要开心就行--------你还年轻，不能这么委屈着自己”。听到这里影晗的泪顿时倾泻而出，心里像极了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手机屏目再次亮起，显示是孟泽的微信，影晗己经习惯在吵架后不去看他发的任何东西，任他无论是刷评还是夺命连环CALL,影晗知道他只是想发泄，那么就没必要去陪他一起愤怒，但刚刚接了父亲的电话，影晗还是很奇怪孟泽到底想怎样，对于这段从开始就伴随着争吵，伤害，又时常抱团取暖的婚姻，影晗己经麻木了，特别是进两年她和孟泽分居之后，影晗更不愿去想孟泽会不会另有新欢，但她其实无数在内心预演过分开后自己生活样子，她会和女儿相依为命，一定不会再婚，如果遇到对的那个人，她会好好的去爱，但只限于爱

孟泽的微信和影晗的预判相差无己，大体就是在委屈中透着指责，埋怨，最终说出了分开也许大家就都不累了决定，但出乎意料的是孟泽好像早有准备，关于财产只能把影晗住的房子留给她，另外会每月给小文3000块的生活费到18岁成年，至于其它孟泽说公司目前有债务就不让影晗来分担了，这是他能给到影晗和小文最好的交待-------

影晗看着微信不禁失笑，债务？影晗是那种不爱计较的人，但是心如明镜，虽然影晗平时不过多关注公司事物，但公司的战略规划是她亲自做的，近年来只是有本修善并无大的改动，而公司生意的源头及重要支撑客户大部分也都是她去对接的，自然更是了如指撑，从这几点来判断影晗对公司的财务状况她还是很清楚的，对于孟泽的说法影晗不想去拆穿，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结发夫妻，真得要因为钱去撕破脸吗？影晗发自心底觉得那样不值得，也不体面，虽然她无比爱钱，也比大多数人知道钱的重要性，但其实在影晗的内心最不在乎的也是钱，她甚至觉得再薄的情份都比钱重要，何况这十几年的夫妻情，想到这影晗面带微笑的给孟泽回了一条微信：“和我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辛苦了，如果你觉得离开我你会幸福，那么我尊重你，但我希望你不是因为一时之气。”这条微信影晗是真心的，发自内心的说她觉得孟泽是一个好男人，顾家，能干，不足就是孟泽的内心永远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习惯先得到再付出，会不顾对方感受的去刷自己的存在感，甚至于不惜伤害对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一直认为和孟泽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在各自的内心都有自己坚守的原则，于是两个人成了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由此即使爱着，心却永远不会相溶，随着时间流失，这俩个本来就是抱团取暖的心各自又都生出尖刺，穿上了盔甲，一但相拥就会刺痛对方，这种状态让她们彼此都很无耐，却又无计可施

影晗随手打开了音响，传来的是肖邦的【遗作】，手里掐着一只酒杯倚着阳台的围栏，任思绪若有若无的游荡。那殷红的液体像极了血液，随口吟念着此时此刻浮在脑海里的诗句，对自己说：“放下吧，也许才是最好的成全”

黄粱缘聚喜相逢

曦雀啼觉己成空

纸短情长任随风

心若止水待慕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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