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葬身之地

余华的《第七天》，开始以为是场荒诞的闹剧，最终却发现有些凄凉与绝望的味道。

死无葬身之地。死了反而是永生。

第一天

门上贴着通知去火化的纸条，还有两张缴纳电费和水费的单子。

我出门赶往殡仪馆，203公交车那里发生了车祸。

这是死去的第一天。我的眼睛动过了，鼻子动了，下巴也动了。

我返回家里，穿上了本来是睡衣的殓衣，戴上了黑纱。

一个骨瘦如柴的人走来。我问他：“这是火葬场吗？”

“现在不叫火葬场了，”他说，“现在叫殡仪馆。”

殡仪馆的大厅，一边是塑料椅子，一边是贵宾沙发。

豪华贵宾室镇住了沙发贵宾区，金钱在权利面前自惭形秽。

我没有墓地，于是离开了候烧大厅。

我看到了那个世界里我的最后一天。

不同强拆事件的受害者，他们讲述着各自的不幸。

妻子离我而去，父亲不辞而别。我的钱不多了，我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小女孩坐在一片废墟上等待她的爸爸妈妈。

我在一家面馆给她的父母打电话，面馆的老板叫谭家鑫。我坐在面馆吃，手里拿着报纸，报纸上是前妻的死讯。面馆起火了，我听到一声轰然巨响。

第二天

我听到有个声音在叫我。

那是李青，我的前妻。她曾经的择偶标准是一个忠实可靠的男人，而我恰好就是这样一个人。可是她是那种美丽又智慧的人，而我永远只会停步不前。她离开了，她说她依然爱我。

而现在，我们在一起说着话，用彼此不熟悉的声音。

第三天

我寻找我的父亲杨金彪，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父亲曾抛弃过我一次，我也曾离开父亲去了生母那里。

电视和报纸上称我为“火车的孩子”。后来焦点又转移到男扮女装的伪卖淫女身上了。

父亲患上淋巴癌，不想牵连我，一个人离开了。商场出现了火灾，我担心父亲在里面，可名单里没有我的父亲。我去父亲的老家，父亲也不在那里。

我心里的母亲李月珍，她也死了，死前她看见了这世界的凄凉，弃婴被扔在湖水里。一共二十七个婴儿。婴儿围绕着李月珍在太平间里，一场塌陷让太平间陷下去，李月珍和婴儿的尸体也不见了。

第四天

出租屋的年轻恋人。鼠妹的男朋友送给她的iPhone4s是假的，因为男朋友的欺骗而跳楼。

有人问，她为什么跳楼？

有人回答，他妈的还用问吗？这年月不想活的多了去了。

她问我：“报纸上怎么说我的？”

“说你的男朋友送你一个山寨iPhone，不是真正的iPhone，你就自杀了。”

“不是这样的，”她说，“他什么都不送给我，我也不会生气，他就是不能骗我。”

鼠妹带我去了没有墓地给自己带黑纱的人去的地方。

我问：”这是什么地方？”

她说：“这里是死无葬身之地。”

最先遇见的，席地而坐下棋的人，一个是伪卖淫女，一个是审讯他的警察。

第五天

我寻找我的父亲，我感觉他就在这里。

我看到围成一团行走的人群。他们就是商场里死去的却被隐瞒的人。在这里，他们是一家人。

我又看到一男一女，原来他们就是我去家教的那一家人，他们的女儿就坐在废墟上面，他们在废墟底下。

跟着，我来到一个面馆，谭家菜。招待我的果然是谭家鑫一家人，他们也来了这个世界。

在饭桌上遇到一个人，他带我去了一片竹林。

竹林里我看见了我心里的妈妈，她身边是二十七个婴儿。

李月珍告诉我，我的父亲在殡仪馆，他也一直在找我。

第六天

一个车祸丧生的人过来了，就是203路公交那里的车祸。

他告诉鼠妹，她的男朋友伍超终于知道了鼠妹的事，不吃不喝，只说“鼠妹死了”“鼠妹死了’，然后卖肾给她买了墓地。

第七天

我们所有人给鼠妹净身，她穿着由长裤改成的裙子火化安息。

我们送她去殡仪馆，我看见了那个骨瘦如柴的终于认出了我，我的父亲认出了他的儿子，因为我的脸给李青复原了。

等他们走后，我和父亲坐在塑料椅子上。

这时候伍超来了，鼠妹却已经火化了。我带他去了鼠妹带我去的地方。

他问：“那是什么地方？”

我说：“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