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纹身师,在师傅手下干了5年后,用自己挣的钱加上家里人的添添补补,总算是在这个小城市里有了个店。生意不是很景气,仅仅只够我一人温饱。
有人曾劝过我,给自己纹一个漂亮的纹身,招揽顾客也方便些。考虑许久后,我终于还是放弃了。纹身在我看来更像是个一生的符号,把这个人的生活,信念都揉杂在这个符号里。我还没有这种符号。
店里来的人有一半带着痞气,做纹身师,这种人看多了,走在街上一看就能看出来这个人是地痞小混混,这个人是小头目。
说到这个,还记得在刚开店的时候,来过一个约莫40岁左右的大哥,身材很魁梧,肩膀宽,腰板直。尤其是脸上法令纹很长很深,有点不怒自威的意思,像是所谓“混社会”的人。大哥姓赵,要做一个很复杂的满背,做起来要2,3个月,图案是赵哥自己带的,只有一半,大概是一个鲤鱼莲花,但是造型很奇怪,据赵哥自己说是另一半还没想出来。赵哥答应给的钱不少,所以我也多卖了几分力气,花了五六个钟头才算把割线完成。赵哥看了看,也很满意,订了个下次再做的时间就走了。
可谁成想,这一走我也就再也没见过他,电话打过去,那边支支吾吾说是人没了,大活人一个咋说没就没了,在电话里等了半晌,说是被车撞了,没救过来。我心想:得,这功夫又白扔了,人都没了总不至于还要钱吧。正想到这儿,对面说话了:“等赵哥出殡的那天你来一趟吧,这个钱我们一起凑了凑,总不能让哥在底下还寻思着欠你的钱是吧。”我想了想,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店,在这小城里摸爬滚打求口饭吃,这笔钱还真不是小数目,就答应了。
过了两天,赵哥出殡,我去了。人很多,中间也有很多披麻戴孝,但看起来都不像是家里人,我为了不显得尴尬,在一旁跟几十个人一起站着。“赵哥年轻的时候是搞生意的,当时跟几十个人一起。那时候生意得抢啊,就跟别人的打架,很仗义,有兄弟进了局子,赵哥就花大钱去捞,有事情就替兄弟去抗,这才攒下了这么多人脉,有这么多人愿意跟着他干。”“那赵哥这咋就没了”“嘿,你可不知道,赵哥年幼就没了爹,他娘一手把他拉扯大,但是几年前,因为他一个兄弟被人暗地里坑了,还打断了脊椎,成了植物人,赵哥带着人就去跟人家要说法,然后这不自己进去了,老太太70多岁的人,一听这消息当时就倒了,一直在医院没醒,赵哥这前脚刚出来,老太太扛了几年扛不住了,就没了。”“那赵哥呢”“赵哥一蹶不振,天天泡在酒里,前几天前,在大街上喝大了哭他娘,被车撞了,当时就送医院里也没救过来。你说说,刚赚了钱,本来赵哥在市里买了栋大房子准备接他娘一起住,然后出事了,那叫啥来着子啥来着”“子欲养而亲不待啊”“对对对,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这两个人的对话在我心中泛起了一阵阵波澜,如浪击石般在胸中不断震荡,我也知道赵哥那个奇怪的图案是什么了。由鲤鱼须组成的两个字“换命”,以自己的命换躺在医院里的母亲的命,可纹身也就只是个纹身,改变不了这对母子的命运。
回到店里,发生的事依然在我脑中回荡不散,想起自己许久没有回家,狠狠的灌了自己两瓶酒后在手臂上纹下了“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然后锁上店门,启程,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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