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命

晚上，寒风瑟瑟，踏着清冷的月光，李兰有些害怕的从家里走下来，穿过马路来到卖东西的爷爷家。

他家离爷爷家很近，隔着一块种秋树的地和一条马路。白天李兰不害怕，晚上他一个人就只能绕远路过来。

农村的夜晚来的格外的早，天一黑，家家户户，就吃饭睡觉，夜生活，基本没有。

此刻都凌晨2点了，李兰也不晓得妈妈为什么要叫他过来买纸？但听话的李兰，只要妈妈说的，他都会照做，看来乖宝宝不太好当呀！

他使劲的打爷爷家的门，却没有人回答。10岁的李兰，心想：爷爷莫不是在家里生病了？

爷爷是个苦命人，一生有7个孩子，老了，谁也靠不住，自己住，还每天起早贪黑的开个小卖铺为生。前几年，还有奶奶作伴，后来奶奶生病过世了，他没有再娶，还是一如既往的，早起，开门，天黑，关门。

在李兰看来，爷爷这些年，真的老了很多，脸上的斑和皱纹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布满了全脸。他觉得，爷爷只有不笑的时候才正常，一笑起来，感觉整个脸都缩在了一起。

妈妈说，要每天去看爷爷，他一个在家，生病了都没人照应。李兰记在心里了，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去看下爷爷有没有开门。

如果爷爷正常开门，他就会很开心的跑回家。要是没有，他会忧心忡忡的，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必须立刻马上要弄明白，爷爷怎么回事了？

今晚他敲了这么久，爷爷都没开门。他有些心慌，莫不是生病了？

李兰想走回家，让妈妈来帮忙。觉得身后的风吹的有点冷，他不禁打了个冷噤。刚想转身，爷爷的门开了。

“小兰呀？进来吧。”李兰看不清爷爷的眼睛，昏暗的灯光打在爷爷身上，逆光的他觉得爷爷像电视里身披金光的菩萨一样。

李兰走到家里的时候，觉得温暖了不少。他听到后面关门的爷爷小声嘀咕着什么？凑近一听，又听不清。他转身对爷爷说“爷……”他从爷爷和门的缝隙中，仿佛看到了奶奶？

爷爷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一把把门给关上“小孩子，不懂事，多有冒犯。”

说完后转头示意李兰不要说话。

爷爷的眼神凶狠，表情凝重。这样的爷爷李兰没有见过，他顿时不敢说话了。

爷爷走过来，朝他“嘘”，走到后门的位置，耳朵贴在门上，神情有些紧张，手和脚不由自主的抖动。

本来被爷爷刚才的表情吓到的李兰，看着爷爷这样，也好奇的把耳朵贴在墙上。

门外怎么了？像有一大批的马在奔跑，人声鼎沸，时不时传来呵斥马的声音，这些声音清冷异常，仿佛从很深的泥塘里出来的一样，李兰说不清楚，他觉得和自己看的鬼片差不多。

这一想，让他的脚不自主的打起摆子来。他家这里，经济不发达，整个村子，别说有10匹马了，有上2匹的都不错了。这声音，哪里是10匹来计算的，说成千军万马，也不为过。

他想给爷爷说，自己听到的。

抬头看到爷爷表情凝重的看着他，不说话，转身找来一只笔和褪色的纸张，用布满皱纹的手，艰难的写下“不要出声。”

“李老头，走了。”门外传来一声神似奶奶却幽暗的像死水的声音。

他没听到爷爷答应，但爷爷凶狠狠地看着他，吓的他不敢说话。看到这个反应，爷爷径直走出去，关上门。

动作一气呵成，以前李兰觉得爷爷的字典里，没有生气二字，他总是对人和和气气，从来对他没说过一句重话，今晚异常奇怪。

他爱爷爷，爷爷也爱他。他知道爷爷这样做，一定有原因。坐在这里等爷爷，第二天再问爷爷吧。

这样想着想着，李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小兰，小兰，起床了。”怎么听到妈妈的声音呀？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兰，慢悠悠的睁开眼睛。从来不叫他起床的妈妈，今天有点反常。

“妈妈，你怎么了？”这一说话，让李兰觉得嗓子难受极了，难道昨天在爷爷家感冒了，果然不能在凳子上睡觉。

李兰想着，估计是妈妈今早把自己带回家的？

“妈妈，我昨晚睡爷爷家的凳子了，估计是感冒了。”李兰对坐在床边的妈妈说。

“瞎胡说。莫不是烧糊涂了？”说着伸手摸李兰的额头。

李兰和妈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孩子妈，爸去世了。”

不知道是爸爸的声音，还是这句话，让李兰觉得头更加疼了，他念叨着：爷爷昨晚没有回来。

“你看你吓着孩子了。”妈妈轻声呵斥爸爸的声音慢慢变远。

李兰的头更加疼了。

在爷爷出殡的那天，李兰觉得天灰蒙蒙的，像一场大雨即将到来的样子？上山后，雨没有来，阳光却冲散了乌云。

过了几天，李兰病好了。他又恢复了，每天早晨去看爷爷有没有开门。

有时他太想爷爷的时候，会掏出那张爷爷给他的纸条“不要出声。”

爱在安全的时候，它只是一个微笑，在危险时，它是安全的一座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