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 十七

如火如荼的改革大潮席卷大江南北，修路、建房、运输……自主创业的政策偏向个体，人们的干劲十足，呼啦啦来了很多外地人，他们不怕苦、不怕累，专拣没人干的脏活累活，当地人认为没法做的活儿，他们都可以欣然接受。“你们看看现在的市场，都让乌蒙人占领了，你们平时笑话人家精明，钻头不顾尾，可是你们看看人家钱再少营生再苦，都能做，你们俩倒好，雇主来了，揽活儿得一围一谈价钱，像商量好了，一起后退，不好意思抢，受不了这抢夺的架势，结果了？几天了？不是空手回来?死要面子活受罪，看看人家铁柱，每天挣三五百，动作快，眼活，你们杵在那儿，还等雇主主动雇你啊？心里没底眼里没活儿去哪儿挣钱？将来市场让乌蒙人占了，如今你听听村子里，到处是乌蒙人，别笑话人家，人家靠的是吃苦耐劳，终有一天你们得听人家使唤……”莲子给二儿子二全、小儿子三全开会，他们都耷拉着脑袋不言语，一连几天若不是莲子出马，真是一个活也揽不着，每次都是没等雇主站稳，揽活儿的人就已经挤了一圈，硬生生把两个儿子从人群当中挤出去，他们眼巴巴地看着人们揽着活儿扬长而去，下次心想，一定抢在前面，但是真正抢在前面不会说，被后面的人一通说，又被挤了出去，反复几次，他们索性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所措。“要想生存就得学会各种本领，与人交往周旋的本领，适时场合巧言令色的本领，还不能过分精明让人讨厌的涵养……”莲子继续着话题“不好意思，只能说明你们没有能力，不是你讲哥们义气，你让给别人人家还说你龌鹾，学得东西多了。嫩得呢！”

清晨的树叶被一晚上春雨的洗刷，显得清亮而虎虎有生气，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让人们压抑的心情不觉好起来。“老伴，今天给炖点排骨哇，娃娃们也好些时候没解馋了，你炖的肉好吃。”莲子许是心情好，边穿鞋边吹捧，“行，没问题，啥时候吃，中午还是晚上?”老伴问。“当然是晚上了，今天我们早点收工，歇歇，一连几天没揽着正经活儿，娃娃们也熬撅的够呛，吃点好的，早点回家，放松放松……”莲子知道孩子们一直在他的护佑下，没长大，很多人情事理不明白，想想当初自己十二岁就和爹赶车，啥事没经历过，而现在的孩子都二十出头，还像个孩子，不懂得操心，啥也不是，条件越来越好了。莲子边说边想:慢慢来吧！成长需要一个过程，只有经历、磨难才能懂得。抬头看到门口的泥泞处，那个邻居的傻儿子在溅水玩耍，心情一下子好起来，邻居两个儿子都是傻子，一个女儿特聪明，这像是应了老辈的老话“损德了”，想想自己的四个孩子，除了不会抢营生，还没发现其他毛病，是人们公认的漂亮、聪明、善良、仁义……想着想着，不觉嘴角上扬，“该知足了，不能要求太高，不然老天会惩罚的”，“二全、三全，出发了！二全检查一下车，紧紧螺丝，看看轮胎，好了我们就走，三全记得带水，苫布。”莲子边说边把绳子扔上车，载着两个儿子向桥头开去——他认为能给予他养家糊口的地方。

桥头上已经来了好几个人，莲子自认为早，但是总有比他们早得人，“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莲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儿子们说，儿子们昨天许是听了父亲的话，今天也都和人们攒在一起，三全还站在了队伍的前面，有随时抢活儿的架势。

“嗨！老张，和你说个事，现在郊区有块地方要卖，你还有两个小子没娶过，不给买上盖房?”桥头上老王说。“那感情好啊！具体在哪儿了？多少钱？”莲子忙问。“说是在庄子上面，都是现在人们宅基地尺寸，21Ⅹ16米，能盖两间里外间，一个单间，正好你和儿子都有了。”老王热心地安排。“那好，那好，你帮忙帮到底，问问具体地方，谁手上卖了。”莲子着急地张罗。

“问好了，是这里本地的村民，队里分了宅基地，自己有房子用不着，就寻思着卖了，说是三千块钱，便宜，那几天有个人买的，四千。”老王第二天就给莲子传话了。莲子头天晚上就和老伴和孩子们商量买地，孩子们不懂听他的，老伴也同意，只是担心咋往起盖，现在买地方的钱还差点，这五间房可不是闹着玩的，莲子宽心说:“不愁，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了地方，咱们一间一间盖，够买啥材料买啥材料，全家人目标一致，就是这几年把钱都用在房子上。”老伴也同意了:“哎！盖了一辈子房！”话语里露出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的忧伤，好在有莲子的坚持与鼓励，又感觉不盖还能有其他出路?眼瞅着孩子们一个个大了，不弄房媳妇往哪儿娶?没房谁跟你?“行，你张罗哇，咱们全家齐心协力，一定都能盖起来。”老伴也在给莲子打气。

第三天，莲子在老王的引荐下，顺利地买成宅基地，虽然离他们所谓的城里远点，但是地方宽敞，比自己的小院强多了。

夕阳西下，莲子载着两个儿子回家了，虽然累，却是欢声笑语，用莲子的话说，有奔头了！喜鹊在头顶飞旋，叽叽喳喳，三全抬头和它对语:你好，听说你是报喜鸟，真灵，知道我家有喜事，是的，告诉你，我们要盖新房了。“喳喳，喳喳”喜鹊欢快地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莲子看到不满十八岁小儿子的话，心想:还是个孩子，有事儿藏不住，不觉露出了笑，“自己还不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