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飞是我爱慕的第二十三个男人,也许是第三十二个也说不准,我记不清了,你知道,我总是很容易对一个人产生好感,然后又很快的厌倦。
我可不想做朝三暮四的人,所以,我的爱慕在心里落地,生根,发芽,无人知晓。
我认识张志飞是一个意外,生命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它就是发生了。
绕了这么一大圈,我想说的是,不爱社交又没谈过恋爱的我,仅仅因为一次网聊,爱上了一个连一面之缘都不曾有过的人。
也许,夏天是个容易冲动的季节。几分暧昧,加上欲望的挑拨,总免不了想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但属于我的季节,从未到来。
高考落榜后,我郁郁寡欢,做过几份服务员的工作,最后都不了了之,母亲也试图送我去理发店当学徒。但在我一天气走七个客人后,理发店的老板终于不顾亲戚情分,直接给我母亲打电话说我不适合服务行业。
母亲虽然着急我的未来,但还是将我领回家。
父亲厂里的效益并不好,年龄又越来越大,身体不像从前那样灵活,厂里又在裁员,他大概免不了被下岗的命运。
家里气氛很沉闷,甚至很久没再吃过肉,弟弟的班主任又打电话催交学费了。
农民工的生活,没得选。父亲曾对我这个一直考第一的女儿期望很高,母亲提起我来也是一脸笑意,似乎我身上有一层光,透过这层光,他们能看到夏家美好的未来。
可我终究是让他们失望了。高考那年,我甚至连专科也没考上。
我爱慕的那个男孩子成绩很差,为了能和他在一起,我不惜放弃了几道高分值的题。可命运偏偏捉弄人,他居然超常发挥,成为一匹黑马,去了外省一所著名的财经大学。
他喜欢钱我是知道的。但我没想到,他为了读金融学,竟然努力到这种程度。现在,尴尬的是我了。为了与他相配,我不惜让自己差一点。可是现在,我差他这么远了。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聊天中,我有意无意问起他读大学的事情,但他每次总是支支吾吾遮掩过去。
也许他对我并不中意,甚至从未注意。
想到此,我感觉心里像被刺扎了一下。爸妈本想让我复读,但在看到我惨淡的分数后,他们决定把希望放在弟弟身上。
工作的事迟迟没有着落,七大姑八大姨热络地给我介绍各色各样的男人,其中还有一个二十多岁就离异的。
我不过才十八岁,要这么着急吗?女孩子的青春固然短暂,可我的青春,十八岁就要贬值吗?
为了什么,我当然很清楚。父亲的工资对于家庭来说,已是杯水车薪,母亲的病已越来越严重,我那骑车撞了人的弟弟,此时正被家属狠狠索要一笔赔偿费,不然就要我们都吃官司。偏偏是成年人,又无证驾驶,弟弟再不知天高地厚,这点轻重还是有的。
“要嫁你去嫁”。在又去见了一个满脸褶子的男人后,我重重摔上房门。
躺在床上,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我最后的价值,不过是出嫁时那笔丰厚的彩礼。
我不怨他们。
不识字的他们,供我和弟弟读高中,已经比那些孩子初中还没毕业就让孩子出去打工的父母强多了。
他们的吃力,我是看在眼里的,可他们不容易,就活该我用一辈子的幸福来交换吗?
“借我一千块钱”。我给曾经爱慕的那个男孩发了消息。
“把银行卡账号发来”。他秒回我。
“谢谢你”。有了这笔钱,至少我还可以去另外一个城市,虽然我还没想好去哪儿。
在我满心欢喜筹划着未来的时候,洗澡时的消息提示音让母亲发现了这个秘密。她哭诉着这些年培养我的不容易,痛批我这样没有良心。
我觉得头疼,喉咙里似乎有一种很重的东西压着我,那一刻,我只希望爆发一场洪水,能将我永远淹没。
我没等来洪水,却成功让自己病倒了。
我不想吃东西,不想说话,到后来甚至不想吃饭,不想睡觉。渐渐地,村子里的人都开始说我是神经病,又说我读书读傻了,受不了一点打击。
糟糕的是,母亲也认为我精神出了问题,直接将我锁在屋子里,定时给我送饭吃,到点叫我去卫生间洗漱。如果表现好的话,她会给我玩一小会儿手机。
我对手机是不感兴趣的,可大家都觉得我是神经病,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于是,我玩起了语音速配的软件,在这里,我看到了各式各样的病态,男人大多张口就是性,女人毫不避讳谈起自己的同居和堕胎史,有人甚至开始炫耀自己的乱伦,讨论自己不同的恋爱对象。
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人们畅所欲言,无所顾忌的扯下最后一块遮羞布。我想找个正常人聊天的愿望,竟变得如此奢侈。
就在我不抱希望准备退出的时候,屏幕那边出现一个温柔又磁性的声音。
他告诉我北京的小吃,胡同,他参加的厨师比赛,拿的奖,语气里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骄傲和快乐。
我告诉了他我的遭遇,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父母都没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他说,留个联系方式。
后来,我们常常聊天。
终于,我们见了一面。
竟然是他,不过改了名字而已。张永飞,他不再叫那个名字了。
他显然还记得我,我看到他脸上有一种惊讶的表情,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
我们去吃饭,他不停夹肉给我。
我不知道拿到学位的他为什么会从事餐饮行业,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没对食物表现出眷恋。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对我说,毕业后,从事证券行业两年多,每天看着不同的人浮浮沉沉,竟对生活生出一种麻木来,攒的钱已经够花几年,他准备学好厨艺开一家餐厅,出去玩几年。
他说的轻描淡写,我不停往嘴里塞肉,心里更明确的知道,我们再没有可能了。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江南下雪,一只瘦弱的骆驼眼里噙满泪水。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连他同我提起的北京风光,敦煌印象,全都消失的片甲不留。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