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试在护士进门时溜出去,未果,好像身体有着巨大的引力,让我无法走远。
我看自己的躯体,用手指轻轻的触碰,能感受到温暖和起伏。
我也想过有一天可以真正醒过来,但,又如何?这具身体,还能自己养活自己吗?欠下的医药费怎么办?
要是我死了呢?我应该可以选择自己喜欢容貌去见父母,可那时我太小了,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样子,那父母能认出我吗?要是认不出呢?
生死两难。
想起那个香香的女子,又回到了她熟悉的生活中,有好友,还有更多可以带来欢愉和享受的男人,应该不再寂寞了吧?她能否偶尔记起,节日冷清的医院里,默默用呼吸陪着她哭,看着她发怔的活死人吗?
咣当,病房门被推开,几个护士推着病床进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闻的味道。
我看到一颗灰败蓬乱的头颅从被露出,脏兮兮像老树皮一样的手背上扎着输液管,一股股浊气从嘴中喷出,呼吸中带着拉汽笛般的喘息声。
“注意观察,等烧退了就赶紧送救济站,我们医院又不是慈善机构,这个月的奖金又得扣了”护士长飞快的说完,赶紧走了。
老熟人!隔壁街上的老乞丐,我在附近打工的时候常看到他,我们还悄悄议论他是不是假乞丐呢,因为每天他的收入还不少,而且没到快过年他都会消失,春天再出现。应该家里都盖上小楼了吧?
这两天有寒流还坚持工作,够敬业!我悄咪咪的想着。
他的退烧药换成了大袋的盐水,喘息声也低了,屋子里渐渐安静了。
旁边的床动了动,老乞丐开始在身上摸索,好久,摸出个老旧的手机,猫在被窝中开机,然后警惕的伸出头来观察一下,开始拨号。
“伢儿,是爷!做饭了没?做作业了没?”
“爷这边都好,天儿太冷我今个没出去,嗯,放心,我晓得!”
“你太爷吃没?药吃了没?”
“狗喂了没?记得拴好门!”
打完电话,他开始试着拔输液管,大颗的血珠从手背上滚落,他胡乱擦擦,又走到我的床前看看,叹了口气,伸出了手。
“你想干什么?”我跳了起来!可惜,他什么也没感觉到。
他粗糙的手掌摸向我的额头,听了一会儿,自语道:“也不烧呀,咋醒不来呢?”
好像他也认出了我,毕竟,这附近,我的悲惨事迹好像也流传甚广。
他的手又在我额头停了一会儿,然后掖了腋我的被角,说:“不烧就死不了,活着就好呀!我老头子都能活,你年轻呀!”
他开始脱套在外面的病号服,然后叠好放在枕头上,又在里面的衣服里摸索,好半天摸出一只破旧的信封,慢慢打开,里面是一小叠同样破旧的纸币。
最大面值的是50元,还有现在稀有的角币。他先是抽出一张两元的,想想又抽出一张五元的,然后把那两张塞回去,慢慢抽出一张十元的。他掂了掂,小心折好,塞到我的枕头下面。
“伢儿呀,要是醒了,先去买个鸡蛋饼,两个鸡蛋的,可香了!”
我只能默默的看着他,看着他从病房探出头,然后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夹杂着护士的喊声。
过一会儿,两个护士来收拾那张只躺过几个小时的床,他们小声议论着:
“这老头跑的挺快,估计是怕送到救济站被遣返吧!”
“那样就挣不到大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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