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瓜
八岁那年我还在山村上小学,邻居有一个比我年长几岁的姐姐,长得很漂亮,也很聪明,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夏天的中午,太阳火辣辣地晒着乡村,在声声蝉鸣中,人和动物昏昏欲睡,唯有茂盛的庄稼在阳光下野蛮生长。我倚在家中的竹椅上睡着了,姐姐咿咿呀呀推开我家大门呼唤我的名字,我揉着眼睛醒来,昏沉未消。
姐姐已经走到竹椅跟前,凑到我耳边神秘地说,她要带我去一个好地方,并且只有我和她一起去。她打了一个哑迷,没有继续说下去,却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为了获得我的信任,她承诺给我买了一瓶汽水和五颗薄荷糖,如果我愿意和她去。
我答应了她,决定和她一起去那个地方,因为我已经充满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地方呢?
姐姐在出发前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瓶汽水和五颗糖,并叮嘱我此次出行不能跟大人们提起,还承诺会在太阳落山之前会回到家。
姐姐的语气和神情让我觉得是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情。我突然对姐姐充满了期待,她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那天我们走了很长的路,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丘,爬到第三座山顶,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枝干粗大,撑起宽广的浓荫。我们在这个树下休息,阳光很毒辣,走了那么久的山路,身上脸上热乎乎的,还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我打开那瓶汽水,咕噜咕噜喝下肚子,舒服极了。姐姐望着山那边的山,连绵不断,站了起来,拍拍裤子,对我说,休息好了,就赶紧走路吧,还有很多座山要爬呢,走不快回来可是要天黑的。
我们继续赶路,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从上顶到山脚,从山脚到山顶,又越过无数座山。在山间行走,我俩走一段歇一段,说一段沉默一段,声音合着风声虫鸣声缥缥缈缈一会儿就散了。每经过一个村庄,我都期待地望着姐姐,心中猜测是不是这个地方。
姐姐说了好几次“快到了”,走了好久还是没有走到那个地方,那瓶汽水已经被我喝完了,手里捏着空瓶里,一路走一路敲打着杂草竹树,消解有点无聊的路程。
那些散落在山间的村庄,是我一个又一个的小期待,每经过一次看到姐姐摇摇头,我的希望就破灭一次。
太阳已经落山,山间升起渺渺炊烟,姐姐说就是这个地方,我在半山腰上俯瞰,几户人家就散落山间。
我开始兴奋,旅途中的疲惫早已经抛到脑后,姐姐加快了脚步,拉着我的手小跑下山。我们的脚步声沙沙沙踩着山中落叶,惊起林中鸟,我几欲要摔跤,却也是开心,我迫切想知道,这里会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到了山下,我和姐姐早已经气喘吁吁了,姐姐跟我说,待会儿去到一户人家,什么都不要说,就站在旁边好好听就可以了,也不可以随便提问。我点点头,保证都听她的。
这个地方一共就只有七八户人家,四面环山,半晚时分,炊烟和云雾缭绕,走进来带着朦朦胧胧的湿气,偶有几声狗吠响起,竟然响彻整个山间,所有的东西都充斥在山里,自成一个小世界。
我们沿着黄色的泥路走,我和姐姐一句话都没有说,走在我的前头,我则是张望观察这个陌生的地方,傍晚时分,已经见不到什么人在外边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做晚饭了吧。正想着,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姐姐回头,摸摸我的脑袋,让我再忍忍,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到了。我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撞上了突然停下来的姐姐,她停在一见木瓦房前,说到了。
这种房子,是这一带人家常见的建筑。从外形看,就可以看出三段式的结构,中间的一层是人居住,一条长石梯搭建在房子的外边,走上去就到了二层,二层是居住吃饭的地方,构造和框架都是木制的,我和姐姐沿着石梯向上,已经走到了二楼,门是敞开着,从门口望进去,黑乎乎的没有点灯,但可以闻到烧火的浓烟。
有人吗?姐姐喊了一句。停顿了好久,还是没有人回应。有人吗?姐姐提高了音量,这时候客厅的隔板后面一位老奶奶佝偻着身体走了出来,目测已经有七八十岁,或者更老些,头上包着起球的头巾,手里面拿着一把干柴草,她抬头眯着眼睛,看着我们。
刚好到饭点,正在生火煮呢。老奶奶说。时间不早了,再赶回去有点晚了,那就赶紧问吧。老奶奶指着房子左侧的一间屋子,说了句,他就在那里,去问吧。说完她就转身蹒跚走向隔板里面的厨房了。我很好奇?那间屋子里有谁?姐姐要问什么呢?
此时我们还站在门外,当老奶奶迈进隔板后边的时候,姐姐拉起我的手,踏进了这个房子,脚下是木制的地板,每踩一步就会发出咿呀的声响,我还听见楼下牲畜发出的声音,有牛的哞哞声,鸡的咕咕声,还有猪发出低沉的慵懒声。姐姐朝着那间屋子走去,我的好奇心膨胀到了极点,但同时又夹杂着害怕。
房子的光线昏暗,越是离那间屋子近一步,越是感觉到自己心中莫名的期待。姐姐在屋子门前停住,她从衣服口袋里摸索出一个红色的小荷包,扣了三下板门,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下子,门咿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姐姐把荷包塞进逢里,门又合上了。
什么对话都没有,为什么不说话呢。荷包塞进去之后,屋子里面发出了声响,我脚下的木板明显抖动起来,除此之外还是没有其他的声音。
咯吱,门又开了,掉出了红色的荷包和一张破烂的纸,姐姐迅速上前捡了起来,我只匆匆瞥了一眼,那张纸上乱七八糟,很像我画画的稿纸,还皱巴巴的。
我想要去推开那扇门,姐姐打了我的手,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当我们要转身走出门的时候,老奶奶站在隔板前,又说了一句:问完了,就赶紧回吧,时候不早了,路上小心。
道了别,有出门,我所有的好奇都没有解开。我问姐姐,这是什么地方。她说,这里有一个可以预言的人。
是屋子里面的人吗?
是的。
什么样的人。
可以预言的人。
长什么样?
没见过,也没听过他说话。
在回来的路上,我问了姐姐很多的问题,有一些她回答,但有一些她含糊其辞。
我问她,荷包里面有什么,那张纸说了什么。
她不回答,要我保密。
只是她回来的路上心情无比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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