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

——《春风化雨》小说连载（六）

第二天早上，天晴了，看样子，暖洋洋的春天真的来了。

“今天我们要去赶集，卖掉这些竹筐子。”吃早饭时，外公说。

“阿爸，我和二娃子也跟您去，好不好？”外公话音刚落，小舅向外公乞求道。

“好吧。”外公沉默了片刻爽快地答应了。“不过，集市很挤，你要看好二娃子，听到没？”外公补充叮嘱小舅。

这是我和小舅第一次去赶集，所以我们都异常好奇、兴奋和期待。小舅背着我跟在外公的身后，屁颠颠儿的跟着跑。跑了一段路，小舅被累得满身冒汗，背上的衣服湿透了，像被雨淋过一样。我小时候长得胖乎乎的，难怪舅舅背不了多远就累成这样了。于是小舅只好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一段，我实在走不动了，小舅又背我一段。

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就到了集市的堂口。农村的集市，就是劳动人民实现劳动价值的集散地，也是劳动人民神圣的天堂。庄稼人日常琐碎开销所需的银子，都来自于他们的辛勤劳动转化成的农产品，他们带着汗水结晶而成农产品，就像手里牵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娃娃，心中有无限的不舍。

来来往往的农民络绎不绝，有的手里提着，有的背上背着，还有的肩上挑着。担着柴的、挑着菜的、拉着猪的、牵着羊的、抱着鸡的、提着蛋的、赶着马的、推着车的、端着锅的、背着草药的、捧着牲畜幼崽的……铁匠、鞋匠、木匠、石匠、毡匠、游医、巫婆、赌棍、扒手、鼓手、贩子……都涨潮似的纷纷像集市涌去，整个集市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人碰人头撞头，他们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朴素的幸福感，心里有种无法言说的喜悦之情，都带着各自的农产品兴致冲冲地来，又带着农产品换成的钱币高高兴兴地去。

集市上横七竖八地摆着的都是农户自家的农产品，有蔬菜水果，有鸡蛋鸭蛋，有鸡鸭牛羊，有花草虫鱼，还有鸡鸭鹅猫猪狗等等牲畜的幼崽，还有各种各样的手编制品，还有五花八门的商业制品……整个集市上摆满了吃的穿的用的东西，物品丰富，种类繁多，一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整个市场如跳蚤躁动，异常活跃，热闹非凡，农民的吆喝叫卖声，买者与卖者的讨价还价声，牲畜的叫唤嘈杂声，闹声鼎沸，一片欢腾。

我和小舅东瞧瞧西望望，看得眼花缭乱，听得耳根发麻。外公的竹编有背篼、箩筐、簸箕、撮箕、筛子、篮子、席子、扇子等等，都是些家家户户日常所需的用具，简直供不应求，异常好卖。听说外公是十里八里传开了的竹编匠人，只要是出自他手里的竹编，不仅样式好看结实耐用，而且颇有几分民间艺人的灵性，独具民间匠人的匠心精神。外公就是靠这样的独门绝活儿，支撑全家人的日常开销。

外公的竹编很快就被一抢而空了，我看见他手里数着钱，脸上露出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就是这个灿烂的笑容，值得对他手上布满的老茧一个虔诚的交代。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就像一把粗糙的钳，钳住岁月的痕迹和丰收的喜悦，那素日的辛劳换来眼下的丰收，让我们顿时感到劳动的光荣和伟大。

“你们俩想要买什么，今天奖赏你们一回。”外公发话了，他平和的语调里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阔绰气。

我和小舅听了，觉得天上掉馅饼似的，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和小舅扎实地盯着外公看了几眼，捕捉到他笑容里少见的几分慈爱，我们心里铁定的像吃了蜜糖似的。外公带着我和小舅，从集市往小镇的中心街道走去。

街道两边，是镇上定居的小商户，他们靠卖一些小商品谋生，他们居住的屋檐下就是他们摆设小商品的摊位。各种各样的小商品琳琅满目，我和小舅都看得心花怒放，不知道选什么才好，觉得样样都好玩，但是我们心里清楚，只能选择一样，不能贪多。经过一番折腾，直到外公催促我们了，我们才不得不拿定主意。小舅选了一副实心的铁环，我选了一根红色的橡皮筋儿跳绳，然后我们就兴高采烈地跟着外公回家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把橡皮筋放在枕头底下，时不时地摸出来打量一番，直到睡意绵绵才合上了眼。

那个夜晚，我睡得很香。梦里，娘看我来了，她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直到天亮，娘瘦削的身影在我的梦里消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