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解读《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第四章。
田润叶给孙少平的五十斤粮票和三十元钱可真是雪中送炭,甚至是太丰厚了。因为在那个年代,这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城里职工工资每月也就几十元。
因为星期六要回家,孙少平星期五那天就请了半天假,“来到城关粮站,拿润叶姐给他的五十斤粮票,按粗细粮比例,买了二十斤白面和三十斤玉米面”,然后再背到学校,换了三十斤“亚洲”票(二等主食玉米面)和五斤“欧洲”票(一等主食白面)。
可不要以为他接下来就要好好享受“二等公民”待遇,偶尔享受“一等公民”待遇了。
这三十斤玉米面,他是准备“间隔地在自己的黑‘非洲’中夹带一个金黄色的‘亚洲’”,就是说,只是偶尔享受一下“二等”主食;那么五斤“欧洲”票用来干嘛呢?原来他是留着等哥哥少安来一起吃的,“哥哥来城里,总不能顿顿饭都在润叶姐那里吃;要是亲爱的哥哥来学校吃饭,他不能让他也在中学的饭场上让别人冷眼相看”。
索性了解得再细一点。不是还剩下十五斤白面吗?“他舍不得吃,准备明天带回家去,让老祖母和两个小外甥吃”。
还有,润叶给的三十元钱呢?那三十元钱,买完这些粮后,还剩了十元,他准备拿这钱“给祖母买点止痛片和眼药水,然后再给自己换一点学校大灶上的菜票”。
从以上分配方案可以看出,这孙少平真是时时处处为家人着想,不仅希望自己不要拖累家人,更希望自己能够对家人有贡献,在此前提下才是他自身的享受。
这实际上正是他人生的一个基调。
那时候还没有双休日,孙少平他们是周六上半天学,下午放假。于是第二天中午,少平先到街上给祖母买好药,然后把那一小袋面粉提到金波的宿舍里,再绑在自行车车座旁,就动身回家了。
前面我们已经说到过,少平多年来一起是“蹭”金波的车的,这回家的六七十里路,两人就互换着骑,倒也“轻松而愉快”。
他们走的是黄土高原的路,可不是我们现在走惯了的高速公路或者即便七弯八绕却也平整的柏油路、水泥路:
从出县城起,川面比较宽阔,以后就越走越狭窄。约摸到五十华里外,川道完全消失了。两山夹峙的深沟,刚刚能摆下一条公路。接着,便到了分水岭。壁立的横断山脉陡然间堵住了南北通道。在以前,公路只好委屈地从这里盘山而上,才能伸到山那面。前几年在一个山腰里捅开了一个豁口,才把公路从山顶降到了半山腰。不过,山两面公路的坡度还是很长很陡的。这里汽车事故也最多,公路边的排水沟里,常常能看见翻倒的车辆——上坡时慢得让司机心烦,下坡时他们往往发疯地放飞车,结果……
总之,“上这坡时,所有的自行车都不可能再骑了”,少平和金波是轮换推着车子,累得满头大汗才翻过这山坡。
但他们仍是高兴的,因为过了这分水岭就到了他们所在的石圪节公社了,他们骑着车像风一样地冲下来了。
沿路有十来个村子,咱们就只关心在书中相关性较大的两个村子。一个是石圪节村,就是公社所在地;一个是罐子村,就是少平的姐姐兰花嫁的村子;他们的双水村离石圪节公社十里路,罐子村就隔在中间。
到了石圪节村时,少平和金波并没打算去逛一逛。前两年在这里上初中时,他们是常爱到这条街道上来溜达的。倒不是因为急着回家,而是因为他们“已经逛过更大的世界,这条破败的街道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由此可见,阅历对一个人的成长实在太重要了,见没见过世面,完全是两个层次。孙少平在县里跟顾养民、田晓霞等同学比起来,仍属没见过世面的,但原先的“大地方”石圪节,却已经不在他眼里了。能引他们逗留一下的,也就是他们上过学的石圪节中学了,那就像自己的家一样,是用情感维系的。
就在少平和金波离开石圪节村到了罐子村的时候,突然看见他妹妹兰香站在公路边等他。
这个孙兰香,大家一定要记着,真的可以说是“山窝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在全书结束的时候,基本可以确定她会成为一个航天领域的科学家。不过这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书中是这样介绍她的:
她今年十三岁,身体已经扯开了条,尽管穿一身旧衣服,但乌黑的短头发剪得整整齐齐,白白的脸盘加上尖俏的下巴,一副非常可爱的模样。由于家境贫困,她从小就很懂事,刚刚四五岁就常提个小篮篮出去拔猪草、捡柴火。
学习天赋很明显:
这孩子脑子反应很快,在数学方面很有些天资,小时候父亲和哥哥在家里算账,她在旁边一口就说出来了,常常把两个大人惊得目瞪口呆……
放在《红楼梦》里,那大概也是薛宝钗、林黛玉之类的才貌双全的人物。
这是闲话。这里不同寻常的是,少平看到妹妹脸上挂着两颗泪珠,这一下吃惊不小,就让金波先走,问妹妹出了什么事,这里我们要留意一个细节,“为了使妹妹平静一点,少平用手在她头上亲切地摸了摸”,可见兄妹感情真好。
问了几个问题,少平大致明白了事情。
原来是他们的姐夫王满银又不安分了,在集镇上贩卖老鼠药,被公社认定为“走资本主义道路”,拉到工地上去“劳教”了。这里听起来颇有新鲜感的历史名词较多,为免我的理解不正确,这里原原本本引用一下作者的介绍:
由于国家政治生活的不正常,社会许多方面都处在一种非常动荡和混乱的状态中……“文化大革命”进行了快要十年了,中国的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却越批越多了。
在农村,阶级斗争的弦绷得更紧了。县、社、队三级,一切工作都用革命大批判来开路。有的县竟然集中四五百脱产干部,到一个生产队去批判一个大队书记的“资本主义倾向”。在公社一级,出现了一种武装的“民兵小分队”,这个组织的工作就是专门搞阶级斗争。这些各村集中起来的“二杆子”后生,在公社武装专干的带领下,在集市上没收农民的猪肉、粮食和一切当时禁卖的东西。
他们把农村扩大了几尺自留地或犯了点其他“资本主义”禁忌的老百姓,以及小偷、赌徒和所谓的“村盖子”、“母老虎”,都统统集中在公社的农田基建会战工地上,强制这些人接受“劳教”。
被“劳教”的人不给记工分,自带口粮、被褥,而且每天要干最重的活:用架子车送土。一般四个“好人”装,一个“坏人”推;推土的时候还要跑,使得这些“阶级敌人”没有任何歇息的空子。最使这些人难堪的是,在给他们装土的四个人中间,就安排一个自己的亲属。折磨本人不算,还要折磨他的亲人;不光折磨肉体,还要折磨精神。
这样看来,可真不是小事!姐姐兰花带着两个孩子去他们家了,顺路拦下了正从石圪节中学放学回家的兰香,让她帮看着门户。兰香急得不行,就在路边等二哥回来。
孙少平这时男子汉的气魄和决断能力就出来了,他让妹妹不要帮姐姐看门户了,晚上住在这里不仅不安全,再说“那几个破盆子烂碗,白给贼娃子都不要”,把门一锁,就带着兰香一路小跑着往双水村走。到了村头,他们就看到了“公社农田基建会战”工地。
为免得村里的人看到笑话他们,少平听了妹妹的意见,绕道山背后回家,来到工地上面的土畔时,还是忍不住猫着腰探出头去看——“对这两个孩子来说,这下面不是在劳动,而是在进行一场战争”。
他们不仅看到了妹夫王满银在推车子,还看到了他们的爸爸孙玉厚在给姐夫的车上装土!
这是政策所规定的,却是两个孩子所想不到的!这不是赤裸裸的羞辱吗?
这部分的内容就读到这里,咱们下回继续。
以上内容来自被誉为“茅盾文学奖皇冠上的明珠”的《平凡的世界》,这部由著名作家路遥用生命创作而成的长篇小说,以“我们可以平凡,但不可平庸”的正能量,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
但它并不只是给年轻人的,而是适合不同阶段的人或者一个人的不同阶段,与时俱进,常读常新。爱情的深沉、亲情的厚重、友情的真挚、创业的艰难、社会的负重前行……生命的各种形态,都能在这里找到诠释。
这是一部值得反复阅读的经典作品,每个为人生理想而奋斗的人都值得拥有。
(网图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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