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iker.ayestaran.ilustration 画作
比起苛责父母，更该声讨的是无良商家。
历史像极复读机。
十几年前的“大头娃娃”事件，在郴州重演了一遍。
孩子们头骨突出，身上爬满红疹。
发育停滞，体重不见增长。
甚至，每天用手拍头。
重复一次又一次。
苦不堪言。
明眼人都知道，当务之急是声讨店家，讨回公道。
然而我没想到，舆论矛头分了枝，指向家长：
“母婴店坏，爹妈也蠢。”
我看着骂词，如鲠在喉。
01
O N E
事情要从一款叫“倍氨敏”的蛋白饮料说起。
注意，是饮料，不是奶粉。
营养成分远低于奶粉。
但从母婴店嘴里，它成了特殊医疗奶粉。
专门供给对母乳或普通奶粉过敏的小孩。
记住这个前提，我们再往下看。
郴州那家母婴店，但凡有人来买特医奶粉，首推倍氨敏：
“店里最好，销量最好，过敏宝宝都吃。”
出于信任，出于着急，家长们都掏了钱。
一喝就是半年起步，多则两年。
期间有家长察觉到异样，均被店员说服：
“只是量还不够。”
连哄带骗下，家长深信不疑。
喝久了，便出事了。
孩子悉数营养不良，患上佝偻病，成了大头娃娃。
严重点，会影响肺部发育。
如晴天霹雳，家长懵了。
而舆论也随之发酵，便有了开头一幕。
一边声讨店家，一边痛斥家长。
我不知道那些家长看到这一字一句是何感想。
但我知道，这简直就是现代版的何不食肉糜。
说人家贪小便宜的。
怎么会知道这种特医奶粉比其他奶粉贵很多。
一小罐400克，得300多块。
光一个月就得吃好几千。
说人家不识字的。
怎么会知道人家也质疑过。
可店员怎么说？
“固体饮料是牛奶的另一种说法。”
这个时候，你信自己，还是信比自己专业点的店员？
再看看那包装。
何尝不是在打擦边球，误导着消费者：
这就是奶粉。
以前发生这些事，我也会觉得家长们太笨，总是被骗。
可现在，当我了解他们所处的境况时，恨不得扇以前自己几耳光。
那纯粹就是受害者有罪论。
02
T W O
“不是每个人都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直到今天我才真正读懂村上春树这句话。
那群受害的家长，与我们不同。
成长环境不同，文化水平不同，决定了认知也不同。
说白了，他们认知比我们局限很多。
当我们在网络上搜索着各种攻略时，他们还在为生计奔波。
没时间，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攻略。
可他们知道，小孩用品得去专业的母婴店买。
买贵点就等同于买好点。
人心险恶，我们早就懂了，可他们直到今天才懂。
和他们一样的，大有人在。
3年前的田淑平就是其中之一。
她的女儿被诊断出幽门螺旋杆菌感染后，迟迟不见好转。
发小给她介绍了卖保健品的樊某。
那句“听我的，保证还孩子一个强健的体魄”让举足无措的田淑平动了心。
随即花去两千多，买了一堆保健品。
看着服用几天后感冒发烧好转的女儿，田淑平彻底相信了。
前后花去8万又买了一堆。
她比谁都想女儿恢复健康。
然而，事与愿违。
女儿眼珠开始发黄，眼白变得浑浊，与六七十岁老人无异。
田淑平怀疑了，但还是被樊某说服。
将信将疑一段时间后，再去医院，已是多种疾病缠身。
随后也出现了如今天这幕。
很多人站在道德至高点，把田淑平骂了个狗血淋头。
图｜____rena.k ©
我无奈。
一个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母亲，看着女儿被疾病缠身，寻医无果，发小介绍号称祖传三代中医世家的人，能不信吗？
换我，我也信啊！
为了女儿，她已经做了所有她能做的。
正如今天被骂不配为人父母的受害家长们。
都为孩子竭尽了全力。
还想他们怎样？
在这个中国本科率只有4%的年代里，并不是每个人都见多识广。
我们所习以为常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可能最为陌生。
仗着自己读过几本书就去苛责那些认知比自己局限的人，非蠢即坏！
图｜_tuck4 ©
03
T H R E E
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们是世上最迫切想看到孩子健康长大的人。
没有之一。
他们可以不双休，可以每天加班加点，可以吃各种苦。
只为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孩子。
可只要一有事情没做好，便会被揪住不放。
一遍遍声讨：是他们害苦了孩子。
荒诞不过如此。
可悲的是，这一现象存在久矣。
去年章子欣案中的爷爷奶奶也经历过。
他们和子欣生活在农村，虽然穷，但从未苦过子欣。
所有好的，都给了子欣。
在爷爷奶奶照顾下，子欣比其他留守儿童都开朗，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直到那对租客出现。
爷爷奶奶看着他们对子欣好，便放下了防备。
所以当他们提出要带子欣走时，爷爷奶奶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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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想到，悲剧发生了。
铺天盖地的斥责也随之而来。
一字一句，刺痛着他们的心。
围观者又怎知爷爷奶奶的痛苦。
听到离世消息时，爷爷瘫坐在沙发上，几乎喘不过气。
奶奶哭着捶打自己，不时用头磕桌子。
哭累了，滑倒在地，在别人搀扶下才坐了起来。
往后想起自己照顾得很好的孙女离世，无数次泪流满面。
然而，围观者看不见。
与今天情况如出一辙。
一遍遍骂着他们害惨孩子。
一次次往他们伤口上撒盐。
极尽卑劣。
这世上从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比任何时候都相信这话。
那些口口声声嚷着章子欣爷爷奶奶不配，受害家长们不配的人，试问一句：
他们不配，谁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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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F O U R
这次事情，有个细节让我十分动容。
有位妈妈，工资只有2000多。
生活得苦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可她为了孩子，一个月就花去了3000多。
没眨一下眉头。
怨吗？她没怨。悔吗？她不悔。
我看着这么好的妈妈，再看着那些斥责，眼眶不禁湿润。
孩子病情严重已是心急如焚。
如今还得承受外界声讨。
压力该多大啊！
他们怎么就骂得下口。
我也看过我妈被骗，至今想来依旧心疼。
小的时候我体质比较差，经常生病。
每次生起病来都相当难受。
我妈便托人四处打听，有什么增强体质的东西。
后来熟人介绍了说是“神药”的东西。
一个疗程，一千多块。
对当时我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可她呢？
平时连买瓶饮料都舍不得的人，一咬牙，给我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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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一个疗程过后，还是体弱多病。
意识到被骗那晚，她偷偷躲了起来，再见时眼睛都哭肿了。
至今难忘。
她这辈子没上过学，很容易被骗。
尤其是在养育孩子这方面。
她不知道有些人为了赚钱能有多无良。
她只知道，只要对我好的，统统都给我。
亦如今天那帮同样被骗的家长。
自己省吃俭用，给孩子吃好喝好。
一年到头连几十块的衣服都舍不得买，一个月几千块的奶粉毫不犹豫往家里带。
只不过掏空自己的他们，遇上了唯利是图的商人。
被收割了钱，也被收割了健康。
我看着他们，满眼心疼。
再没人比他们更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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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F I V E
比起苛责父母，更该声讨的是无良商家。
他们深谙父母之迫切。
抛下一根虚假救命稻草。
出于爱，那几十个父母全都死死抓住。
到头来才发现，自己的爱只是被无良商家利用了。
说实话，他们早已利欲熏心。
曾在保健品公司做过销售的透露，他们为了卖产品，都把效果吹上天，什么病都能治。
甚至贬低医院的治疗和药物来哄骗购买。
我怕了。
很怕再多点这样的人，渗透我们的衣食住行。
我们和孩子都得战战兢兢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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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讨商家，为受害者发声，实际上也是在为我们自己发声。
我相信法律一定会给他们讨回公道。
可那之后呢？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家像这样的母婴店存在。
一遍一遍忽悠着家长，一遍一遍摧残着孩子。
这是一场事关所有孩子未来的战斗，事关我们每个人。
所以，拜托你们坚定站在受害父母一方。
关注与发声。
帮帮他们，也算帮帮自己。
别让将来的我们步其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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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3岁女童吃无限极心肌损害 其母:有人说我蠢害了娃》上观新闻
《郴州再现大头娃娃！》大调查
《“爸爸，我回不来了！” 杭州失踪女孩最后一通电话曝光》封面新闻
／今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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