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三十八年前,我哥哥十八岁,我四岁。
那时的中国,也许是遍地赤贫。家里很多事在我的心底打下烙印,至今挥之不去。
我们家里常常断粮,这应该是全家最大的威胁。那时候一年也看不到多少白面粉,大米根本就没有。主食就是玉米和小米,小米尤其多。有粮的时候,早饭是小米粥,中饭是小米饭,直到晚饭,才能吃到苞米碴粥,这种主食结构,让我更盼着能吃到滑滑的苞米碴粥,也对玉米有了更深的好感。
我的妈妈是一年到头从来没吃过早饭的,现在想来,不是她不饿,那是为了我们能吃到一点小米粥,而我经常吵着要吃苞米碴子,真的是难为了她老人家。
开春了,妈妈带上我,还有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去挖野菜,婆婆丁出得最早,挖到一些,洗净了直接吃,我们只是觉得这菜很苦,不爱吃,妈妈却大口大口地嚼着,从来没有剩下过。等到柳蒿芽和鸭芹长起来,野菜的种类也多了,车轱辘菜,荠菜,大叶灰菜(八角灰菜有毒性,不能吃),毛柳芽儿,老牛锉,我们一筐一筐的运回家,妈妈用水炸过,剁成馅儿,大姐和二姐用上小半天时间,把土豆磨成浆,挤成面,包菜团吃。这些东西吃的多了,让我更想念苞米碴粥。
我天天吵着要苞米碴子,这样的日子每天都在重复。到了农历六月份,家里开始吃土豆,就是把土豆烀熟了,扒皮直接吃,两个月下来,我对苞米碴子的渴望到了极限。
别指望生产队会给每家分到多少玉米,那时候的田里一半是玉米地,玉米刚刚上浆不久,全村的妇女们就会开始夜间行动,这个偷盗大军,根本不会等到玉米成熟,嫩玉米烀熟了,虽然很好吃,实在是损失了大量的玉米。能用火烧着吃的时节,生产队已经剩不下多少玉米了。到了年末,分不到多少玉米,所以每家只能晚饭吃到一点点。
至今还记得秋天的晚上,全家人围坐在炕上,搓妈妈偷回来的玉米,把玉米粒炕干了,留起来,做成我爱吃的苞米碴子(当然是偷不到很多,一个月的成熟期内,也就三四百斤)。
斯人已逝,今天的人们,吃着大米,白面,玉米很少吃了,大量的玉米都是做饲料用来喂鸡喂猪。看着今天遍地金灿灿的玉米粒儿,我却无法忘记那个吃苞米碴子而不得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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