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洗澡的时候剃须,站在花洒下,望着镜中模糊的脸颊,任由水从头而下,淅淅沥沥的。蒸汽像云雾般围绕着身体,拿着剃刀,看了看刀头,还有上次剃须剩下的胡茬夹在刀头和刀片之间,用牙刷轻轻的刷几下,胡茬随着刷毛的牵带,滑落到手指上,用水冲冲,顷刻间消失在下水孔里去了。也不知从何时起,开始使用剃须泡沫,看着白色的浓稠的泡沫喷涌到脸上,变成了白胡子老头,当剃须刀轻轻的在脸上滑来滑去,胡须便了无影踪了,没有任何的阻碍,很享受。剃完后用手先摸下巴,反手上扬摸嘴唇周围,又麻利地摸摸两鬓,干净了!
猛然间意识到,前两天看的电影《两生花》,似乎明白了基耶斯的所作所为,原来就是这样。一个老头在使用剃须泡沫后拍出的电影。
年少时,是不会用剃须泡沫的,用剃须刀很自然的轻松的去除柔软的胡须,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随着胡须的成长,它越来越硬,剃须地时候会发出沙沙的声音,有痛感。而且剃完之后会很痒,不住的用手挠生痒的部位,严重的会发红发炎而感染,那就麻烦了。剃须开始成了一种苦难,每次的剃须是一场搏斗,这也是人生。但这苦难,无可奈何,还得面对,换一种手段,使用能使胡须软化的泡沫,让你剃时无感,剃后也无感。
基耶斯洛夫斯基,波兰人,电影大师。在<两生花>之前,拍摄了一系列纪录片,镜头对准社会主义制度下的人是如何扮演个体的角色。伴随着这一主题的深入探讨,伴随着世界意识形态的变化及普世价值的冲击,基耶斯意识到纪录片非记录性局限,意识到人生变化中的焦虑和痛感,寻求新的电影语言阐释的可能性成了他的工作中心,8090年代法国电影的新浪潮运动给了他巨大的影响与灵感。90年代初,《两生花》诞生,基耶斯用昏黄的色调,松散的结构,寓言般带有叙事性语言描绘了两个相同面貌,相同名字,相同爱好的女人,来讲述信仰与苦难这一人生命题。
所谓“文艺片”的叙事语言,就像剃须泡沫一样,去软化人生的苦难,让人的痛感了无声息,而寓言般不合逻辑的细节,却不断地提示着观众,让你去思考。
我想,你如果认为《两生花》是毫无意义的小资情调,讲述爱情故事的话,那就错了。昏黄的色调,养眼的角色,慵懒的节奏,低迷的音乐,事实而非的情节,确实具有迷惑性,但它并不文艺,文艺只是外衣,就像泡沫一样,是包裹着严肃的文艺,使得所要表达的主题在不经意思考间得到升华。
生长在波兰的维罗妮卡,开头那个看星星的小女孩,纯真而自然。她热爱音乐,天赋出众,当众人因为下雨而离开时,她独自陶醉在雨中歌唱,甚至为了音乐,在舞台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想只有怀着坚定信仰的人才会做出这些匪夷所思的行为。一个自然人,趋利避害是本能。法国的维罗妮卡,当她感受到生命中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时,决然的放弃了音乐事业,而选择去做一个小学音乐教师。因为她意识到,如果坚持唱歌,也会为此付出代价,她很迷惑,从而被一个木偶师吸引。影片大段描写她与木偶师之间的情感纠葛。一个电话,一个眼神,为了了解神秘的他,去寻来他所写的书籍阅读。半夜的电话传来哀怨的歌声。她在一盘木偶师寄给她的录音带中找到线索,与木偶师见面了,看似很罗曼蒂克的爱情桥段,让观众感动之余又显得莫名其妙。然而当她知道木偶师所做的这一切是想拿她们的故事来写新书时,感受到爱情的欺骗,原来一切美好的爱情都是有所目的的。维罗妮卡趋利避害的本能又出现了,她选择了逃离,逃离她的爱情。
当他们在旅馆里面,维罗妮卡倾倒出包里面的所有东西,发现了水晶球和一张在广场上不经意间拍摄的照片。木偶师说,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爱你了!(木偶师的意思应该是说维罗妮卡还保留着她信仰和纯真,只不过是一直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但被木偶师感受到,这张照片给予了确认)。照片上是她自己(波兰的维罗妮卡),让她意识到真的有另一个自己存在,而且她意识到之前感到失去的那个重要东西就是另一个自己,意识到另一个自己的死亡(信仰的死亡),这才使她清醒过来,在床上哭泣,也为自己哭泣,一是为自己丢弃信仰而哭,二是为自己终于找到自我信仰而获得木偶师的真爱喜悦而哭。片尾,她来到小时候的那棵树前,用手抚摸树干,似乎是要寻找回纯真的自我(片头法国的小女孩用放大镜观察树叶,与妈妈对话),基耶斯再次点题强调,与片头相呼应。
当人拥有信仰时,是纯真快乐的,就像波兰的维罗妮卡一样;当人失去信仰时,会遭遇苦难与迷惑,法国的维罗妮卡。
人生苦难是不可避免的,只有重拾信仰。我想这就是基耶斯对人生的回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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