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二）

母亲离开我去市里居住，迄今已有20年。这20年间，除了儿子读中学前我每周都去母亲家住一到二晚（儿子在市里上寄宿学校），跟她近距离相处外，儿子读初中后，我就很少跟她有近距离相处的时候，儿子大了，老公在市里上班，不再过多地需要母亲管儿子了。

以后每次去母亲家都是匆匆打个转身，随便问一下她的身体情况，或者有时连她家都没去，就只是将她约出来在外面吃顿饭然后又分手。特别是近十多年以来，我颓废更甚，除了麻将脑子里什么都没装，以致我整个人生状态从思想到行动上就是个“丧”，感觉哪哪都不顺，只有在麻将桌上的刺激才让我有活着的感觉。

这种“丧”让我对母亲更疏于理会，大多只是电话联系，过年时给她发个红包了事。

母亲从不以为意，每次跟她匆匆见面或打电话，她都是中气十足地用她一贯乐观的语气跟我聊天，她说她过得很好，很充实，每天的时间都安排的满满的。

从她的讲述中，我知道每天早上她会五点准时起床，洗漱后去菜市场赶早市，因为早市的菜又便宜又新鲜。赶完早市回家后，已将近七点了，然后她要开始准备早餐。虽从未学过养生，但她将从电视上看到的碎片化的养生知识用自己的理解来准备早餐，她的早餐是用南瓜、小米、玉米之类的杂粮做成的糊。这些东西，她买来后要去市场将它们打成粉备用。

等早餐吃完，差不多近九点了。她做下家务休息下，时间就到了十一点了。天气好的话，她就跟姨妈约好去街上走走、逛逛。天气不好的话，她就独自在家做做缝纫，织织毛衣。

现在生活条件提升，我们都不需要她做的或织的衣服了，在我儿子还在读小学时，她想方设法为儿子做这做那，后来儿子也不要她做的东西了，她就将我穿不要送她的衣服，按她想像的拆下来重新组装，缝合成合她身材的衣服自己穿。

母亲在一天中走走停停地缝纫，累了就休息，休息的时候做各种养生操，再准备下午饭午休后，一个下午的时光也就飞逝了。晚上从新闻联播播放后开始看电视，一直看到十一点多点就休息。她最喜欢看的是经典的译制片，每每她给我津津乐道地讲译制片内容时，对于近乎文盲的我，听的是云里雾里。

母亲的生活一直是有节律的，她的身体在60岁前也是健康的，这20年来，我带她去医院的次数不超过5次。但从什么时候起，她身体开始变差了呢？

好好回想了一下，结合我近期学过的营养学知识进行分析，她身体变差应该是从5年前她开始不在家做饭而改去吃外面的大碗饭开始的。

5年前，断断续续的听她说，她今天跟姨妈去这家店吃大碗饭了，明天跟姨妈又去那家店吃大碗饭了，这家炒的这个菜好吃，那家炒的那个菜好吃等等。每每跟我说到这些，都兴趣盎然的。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她告诉我，她在家里除了搞早餐外，已不开火了，天天中饭出门吃大碗饭，大碗饭又便宜又好吃，菜式又多，又是自助餐，她一顿饱饱地吃下来，连晚餐都可省了。就算有时晚上饿，吃点面包之类的干粮就行了。这样，既节省了她做饭的时间，又比在家开伙食便宜且好吃。

那时候不懂营养学，听她这么说，还挺高兴的，因为这既免去了她做饭之苦，还能每天跟姨妈去各个大碗饭店探寻、试吃一番，生活有了属于她俩的新乐趣，岂不美哉！

这样吃了两年多，她身体开始慢慢差起来（这次住院才告诉我的，原来每问她身体，她都说挺好的），身体特别容易疲惫，做什么都没有力气。这样，她近几年每天的生活就是中午出门吃碗大碗饭，别的时候除了做些必做的家务外，基本上都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或听歌曲。

人老了身体差后，再加上社交关系单一，原本中年时那么新潮的母亲，也不可避免地走上了跟周围别的老人一样地把药当救命稻草的路。

她说有一次感觉心脏不舒服，瞒着我偷偷地去某个不正规的医院检查，说她有冠心病和脑梗，从那以后，她每天要吃无数种药，一次都不敢停，担心停了生命就没有保障。

每天的饮食摄取不到营养素外（外面的大碗饭大都是农民工在吃，10或12元任你随便吃。这么便宜，用的油不排除有地沟油，那些肉的食材说不定也是些死牛烂马），甚至还有可能有毒素，同时还要吃那么多种药，几年下来，身体不垮才怪呢。

但母亲从不对我讲她身体如此地虚弱，而总是报喜不报忧，让我别担心她。每次跟她短暂的见面，她也表现的神采奕奕，让我以为她的身体一如从前。

去年秋末的一个周末我去看她，请她去饭馆撮一顿。当时天气还不太凉，我穿着T恤牛仔裤，母亲却上穿西瓜红针织T恤，下穿一件白底起淡淡花的A字裙，戴着一副墨镜，整个装扮比我凉爽洋气多了。

看着时髦硬朗的她，我很欣慰，夸她看起来哪像70几岁的人，就像50几岁。她开心地笑了。

明明4个月之前母亲还给我这么神采飞扬的印象，怎一下子就变得孱弱不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