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爱情

在网上看到这样一段话：

老头子给老婆子递了一个冰激凌，说了一句：“你们小女生就喜欢这个。”

闭眼，仿佛能看到老头子看老婆子的时候那眼神中满满的宠溺，堪比狐尼克看朱迪时的眼神。

他们的爱情很美好，携手走过人世沧桑，走过流水半生，紧握着的手，却不曾松开。

总觉得，最美好的爱情就是这样，即便我们白发苍苍，我仍是当年你口中的那个“小女生”，你仍是我英俊潇洒、阳光帅气的“哥哥”。

初中的时候骑自行车去上学，每天早晨总能在路上看到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老爷爷骑着一辆电动车，右边坐着他的“小女生”，一路上慢悠悠地前行，甚至比我的自行车还慢。赶着上学的我从他们身边经过，嘴角微微上扬。

我觉得他们的爱情很美，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的我都快淡忘了放慢步伐是怎样一种姿态，对年轻人来说，慢节奏的生活太奢侈，更何况是和另一个人，一起虚度时光。发自内心地羡慕他们，也感谢他们，因为那一刻，他们让我觉得，我看到了爱情的模样。

我家的人都不是那种会腻歪的人，他们都不擅长表达我爱你，甚至连温柔的话都不会说，吵吵闹闹、磕磕碰碰，一晃一辈子就会过去，爷爷奶奶如此，爸爸妈妈也是如此。

爷爷是我读的小学唯一的门卫，从我有记忆的时候起，爷爷基本上都是在学校里生活的。在那间有着许多百年老榕树的历史悠久的校园里，爷爷仿佛成了他们的一员。从小，爷爷奶奶就是分开过的。小学规模很小，只有十几二十个老师，奶奶负责给学校的老师们做午饭，也是几十年如一日。爷爷奶奶同在一个学校里工作，却很少有交集，本该是一件成为美谈的事，却变得有点怪异。

稍微懂事一点的时候，曾经想过，爷爷奶奶之间，是否有爱。

小时候，如果有什么关于爷爷的事问奶奶，奶奶每次都像有气似的回答：“他的事我怎么知道？”每次我都觉得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奶奶不高兴，还是爷爷又做错了什么。但事实是，爷爷什么都没做，只要聊到爷爷，奶奶都是如此。同样，向爷爷问起奶奶的事，爷爷不是沉默不语，就是和奶奶一样的反应。

照理他们该是老死不相往来，可是每天吃饭的时候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奇怪的是，对于对方的事，他们似乎总是比谁都清楚。

后来爷爷去世，姑姑、妈妈和伯母都哭得稀里哗啦，只有奶奶很平静，平静地参加葬礼，平静地走完七天所有的程序，平静得仿佛那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奶奶不需要什么人安慰，奶奶也不去安慰别人，只是一丝不苟地参加完所有的程序。七天里，唯一一次听到奶奶说起爷爷，貌似是第四天，说话的时候，奶奶突然说了一句，她前天夜里梦到爷爷了。然后，就开始说别的，就好像连这一个梦，只是平常一个无关紧要的分外轻盈的梦。

他们这辈子，吵过，骂过，埋怨过，我不知道他们年轻的时候是否也曾像其他夫妻一样恩爱过，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变成后来的样子，只知道，他们磕磕碰碰的，却也在一起过了一辈子。

一次，奶奶难得说起她和爷爷年轻时候的事。

爷爷奶奶同村，村子四周被清澈的溪水包围，要到邻近的村子去，必须得渡船。那时奶

奶还是未嫁的姑娘，一次有急事要到邻近的村子去却没有船可搭。仔细一看不远处有一艘船，大声呼喊，可否渡她过水。船上是一少年，只是这少年却有些无赖，也不热心肠，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奶奶愤怒，随即骂起了少年，少年也不甘示弱，双方就这样对骂起来。

奶奶笑着说，当时还骂他，这样的人以后肯定找不到媳妇。一旁的姑姑更是笑得快岔气，想不到自己一辈子老实本分的父亲，当年也有这样的时候。

那个时候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爷爷奶奶是通过媒婆说亲在一起的，想来当初他们的表情和反应，应该也是相当有趣。

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反问奶奶既然这样为什么还和爷爷在一起，忘记奶奶有没有回答，如今想来，一生那么长，大概在奶奶这长长的一生里，和爱情有关的最甜美的回忆，是那初次相遇时的“对骂”吧。

我想，爷爷奶奶之间是有爱情的，虽然说执子之手太牵强，但是与子偕老却是实际。小时候奇怪，无论是问奶奶爷爷的事还是问爷爷奶奶的事，他们都像心里堵着气似的。其实，若是不爱，谁会有那气力，去和另一个人赌气，而且这一赌气，就赌了大半辈子。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