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科医生王莉刚说完这话,没成想“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就落在了她脸上。鼻梁上挂着的金丝眼镜瞬间飞上了墙,整个脑袋懵懵的,眼冒金星。
李晚指着她的鼻子大声骂道:“呸!你放屁!老子命还长着呢,你这个庸医想开住院单讹钱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你怎么还打人?”王莉的声音在颤抖着,如鲠在喉。
“我打的就是你这种人,医德败坏的黑医。开口就咒我死是吧,你再说我还打你!”
这一喧哗把诊室外来往的医患都闹了来,护士见状赶紧在走廊里喊保安,这年头本来医患关系就紧张,谁都不知道会不会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保安来后立马挡在了王莉的前面,说:“先生,请你冷静。”
“哼,冷静?你们这医生都是这素质吗?张口闭口就是有生命危险,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事吗?一点高血压就说我要死,我看你才要死了呢!”李晚激动地把袖子撸了起来。
王莉捂着火辣辣的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身为医生她亦不卑不亢地说:“我有没有胡说数据就摆在这,你的血压这么高又一直不愿意吃药,我是本着医生的职责才劝你住院治疗的,至于愿不愿意也是你自己的事。”
李晚又扬起了手作势要打,被保安挡住了。“让你还说,王莉是吧,我还不知道你们,医生随随便便开个住院单子就能赚少,但你用错了对象。你等着,我回头就曝光你。”
他边说着边被保安劝了出去。
声音渐小后,周围看戏的人也自觉散去。护士安慰着王莉说:“王医生,您没事吧?”
王莉摇了摇头,可心里知道今天是不能继续坐诊了。不光是因为昨天值了夜班,更多的是因为心里的委屈。再坐诊怕是会心神不宁,对其他患者也是不负责的表现。没想到从医这么多年,听了无数回医患关系紧张的案例,这种倒霉事真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她还是不知所措。
李晚回到家后越想越生气,自己好歹是江城数一数二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半个江城的GDP都是靠他带起来的。怎么着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就是有点高血压吗?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医生竟敢诅咒他有生命危险。不行,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以他在江城的影响力,定不能让她好过。
想罢,他便发了一条圈:江城市一医院医生王莉医德败坏,威胁我有生命危险想方设法让我住院,目的就是开单讹钱。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老子虽然钱多得花不完,那也断不会给你,你这种人就该遭天收!
发完之后,他来回看了两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机,翘起二郎腿悠哉地吹起了口哨。
世上最不缺的有两种人,一种是不嫌事大的,一种是看热闹的。
在家休息的王莉肯定不知道才短短的半日,外面的世界已经到处充斥着她的流言蜚语,舆论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慢慢朝她碾压过来。
电话铃声打破了家里的宁静,这个电话似乎比平常更要急躁似的催促着她接电话,她一看是主任打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萌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喂,主任。”
“王医生,明天你先不用来上班了,在家多休息几天吧。”
“谢谢主任,我没事,明天可以上班的。”
“这……唉!”主任在电话那头打起了磕巴,这一声叹息更是让王莉的心对提了起来。“是这样的,网上现在有关于你不太好的言论,医院正在面对舆论的压力。但医院还是很维护你的,只不过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还是多在家休息几日比较好。”
王莉听着有些懵,她问:“关于我的言论?什么言论?”
“反正你也别多想,风头过了就好了,一定要放平心态。”
主任说完挂断了电话,王莉百思不得其解。
言论?这时她回想起来李晚说“曝光你”的那句话,难道……她迅速用手机上网翻看页面,上百条的舆论消息覆天盖地,她的名字竟还上了热搜榜。王莉脸上的表情从皱眉到愤怒,从愤怒到悲哀,最后逐步变成了心死的惨灰。
“这个医生太缺德了。”
“人肉她。”
“这样的人还配做医生吗?”
“这种黑医应该得到制裁。”
……
舆论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插在王莉的心上,刀刀见血。
她想起了曾经小小那个她,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要和母亲一样当一名医生,治病救人。可是她现在好想问问母亲,难道她治病救人还错了吗?
她赶紧打了个电话给主任,总不能自己吞下这哑巴亏吧。
她说:“主任这件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可以解释,电脑里也有他会诊的数据,我绝对没有乱开医疗单或者误诊的情况。”
主任说:“你放心。这些我们都懂,医院会逐一了解情况,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侮辱我们的医生,寒了医者的心。”
主任的一袭话让王莉寒凉的心有了一丝温暖,可她还是没有勇气再去翻开网页来看。
突然,电话和信息的一个紧接着一个在屋里炸了开来,有亲朋好友的来电和问候,但更多地是陌生号码的辱骂。她打了一长串的信息想要怼回去,可她如何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呢?
最后她只好选择了关机,“咣”地一下把手机摔在床头柜上,一头扎进了被子里大哭了起来。
在王莉痛苦万分的时候,李晚却举着酒杯在包房里与朋友们觥筹交错。
“李总,我看您发的圈了。您别生气,不要和那种没有素质的人见识。”其中一人赶紧拍上了马屁。
“就是,你看看我们李总,红光满面,福气冲天,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人。”另一人也乘胜追击。
“李总做的对,这种人就该曝光,您这是大大的正义之举。”
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奉承中,李晚高兴地不能自已,不觉中又多了几杯下肚,心跳得很快,头晕晕乎乎的,飘飘然像是坐在云端之上。眼前浮现出高楼林立、数不尽的纸币、红红火火的股市,他坐在高处指点着这片属于他的江山。
正在他得意忘形之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一黑,“咚”地一声从座位上栽倒在地。周围人一惊,赶紧将他送往医院。
没想到第二天,江城某地产公司董事长李晚脑溢血抢救无效死亡的消息不到两个小时就传遍了整个江城。这个剧情反转之快让吃瓜的群众应接不暇,网上风向一变,新闻标题立马变成了“李晚不听医生劝告致使病发身亡”、“王莉医生一雪前耻”等等。估计李晚到死都没想到,他这一辈除了有钱上了热搜外,死后还能上一回热搜。
人死了可能就一了百了了,可活着的人还在痛苦之中。
其实当王莉听到李晚去世的消息时并没有别人口中的快乐或是舒怀,而是在想如果那时她再坚持一下,好好说说,是不是就能挽救一条生命了呢?
短短几天之内王莉从迫害者变成了受害者,不辩自白。可这件事对她造成的心理阴影却是伴随一辈子的。
医院院长亲自找她谈话希望她能继续在岗位上好好工作。她思虑再三后还是推辞了,或许等她真正放下后才能再举起医者之手治病救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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