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身边好友同事忙着带着孩子满世界跑时,我总热衷于带女儿橙子回农村老家。
我和先生是高中同学,两人老家在同一个县相邻的两个乡镇。这个地方主要依赖旅游和农业,几乎没有工业,因此该县经济在福建省处于队尾位置。虽然近些年,家乡也建起动车站、开通了高速公路,但我们出生成长的小村落依然有幸保留着完整的青山绿水。
18岁以前,我拼命读书,憋着劲要早日飞出这四面被山包围的穷山村。可真的在大城市落脚安家了,我却开始怀念泥土的气息,每年总要寻找时间回去住上几天。虽然假借带孩子回家呼吸新鲜空气的名义,但其实这如候鸟般的迁徙是在给漂泊在外的自己进行情感和灵魂上充电。
因此,每每有人问“过年回老家吗”,我内心总小声地反问,不回家那还叫过年吗?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虽然挺着5个多月的孕肚,还带着一个3岁女童跨越近2000公里山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这个年过对我们家来说还具有不同的意义。去年下半年,先生家的大哥把县城的新房装修完,按风俗,这个除夕全家要一起在新房过年“镇宅”。这也是公公婆婆第一次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小村落,在外面过年。
等这一天,公公婆婆其实是等得有点着急。他们生活的那个村落40余户人家,几乎人人都已经在乡里、县里或省城买房了,剩下的两三户滞留村中的人家几乎都是真正的贫困户。大哥虽然早早在县城买房,但他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所以装修工作就被迟迟拖延下来。我们在北京买的房子,距离太远,老人也不能真正意义上将其当作自己的新居所。
最遗憾的是,先生88岁的爷爷因为身体不适,不能和我们一起在新房过年。除夕当晚,公公婆婆等老人用完年夜饭才坐大哥的车回县城。第二天一早,公公婆婆又要给老人送早餐。因此,我和先生带着3岁的女儿一同回村。
这个自然村均是陈姓同宗,整个村落的人群原来都聚居在山坳处的一处老祖厝中。后来,各家陆陆续续搬离,另寻山坡空地建起新厝。这其中,我公公是头一个。
公公因为父母安排到婆婆家当上门女婿。在农村“倒插门”的男人是让人瞧不起的,社会地位也往往不高,然而公公是一个血性男儿,内心一直不服命运的安排。在村里,向地讨食已不能满足家庭开支,早早学了打石技术的他成了第一个外出谋生的人。因为为人厚道,又肯吃苦,他硬是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就积攒了一笔不小的收入。于是,他第一个从祖厝搬出,在半山腰建起一栋宽敞气派的新厝,从此,他在村里能挺直腰杆做人了。
建新厝前,公公还打探到一条小道消息:山腰处将辟开一条村村通公路。因此,他特地选了一处靠近规划中的公路的好位置。不料,这个计划因故被改,公路从山坳下的谷底路过。公公家的新厝,从此悬在半山腰,像个落单的野孩子,再没有靠近便利的机会。原来的新厝如今也成了30多岁的老厝。
从谷底的公路到先生家的老厝,要么沿弯弯曲曲的青石小径往上爬,要么沿着公路绕半个小时,再折向一条村中水泥路向上缓缓爬坡,最后再换上碎石小路走回去。最后,我和先生都选择了第二个方案。
回到家,我记录下了我们一路探访的片段。
二
“阿嬷。”
“哦,哦。”89岁的老奶奶眼皮起,浑浊的眼珠扫了我们一眼,咧开嘴,脸上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一个近似微笑的表情,一秒后,又归于平静。她没有认出我们。
“宝贝,叫大嬷。”先生牵着橙子的手朝前走了一步。
“大~嬷~”橙子身子前倾,拖着尾音,重复一句。见老人家没有反应,她又加大音量补了一句“大!嬷!”
老奶奶依然安静地蜷坐着,双手叠搭在胸前。我和先生扭头,目光碰到了一起,尴尬地笑了。很明显,他眼里还带着一丝哀伤。
回村第一站,就是探望公公的老母亲,先生的老阿嬷。
安静的老厝老阿嬷所居住的老厝就在公路边,我们带着橙子下车,顺着青苔土阶往上走。远远地,我们看到橙子的曾祖母(我公公的妈)蜷缩着坐在堂屋左侧屋子前的一处墙角里,枯瘦的身体静默成一座根雕的模样。
公公的父亲十多年前已去世,老母亲患有老年痴呆症。先生的两个叔叔曾接老人家到县城生活,但习惯了山野生活的她并不习惯县城里的楼房,多次悄没声离家出走,差点走失。后来,儿子们又将她送到养老院,可精神不太正常的她会太打人骂人,因此,住了一天之后,被养老院遣返。
儿子儿媳无奈之下,把老人送回村里,独自生活。因老人无法独立做饭,三兄弟(包括已给人做上门女婿的公公)轮流提饭,满足其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关于她,我从公公婆婆的嘴里也曾获得只言片语,比如年轻时脾气坏,爱骂人,直到现在不知世事多年,见了人仍旧骂骂咧咧。
橙子由爸爸抱着,我跟在后面,两个人的皮鞋在老厝屋沿的青石上一前一后扣出轻轻的哒哒声。老人家的状态时好时坏,我们将面对怎样的局面,我心里并没数。
灰瓦白墙间的柱子上张贴着鲜红的春联,堂屋前的平地上留着些许鞭炮红屑,这应该是除夕年夜饭前,先生两个叔叔回家祭祖留下的痕迹。
橙子的爷爷脚步快,已先行走进院子左侧的厨房里,倒出老人初一早的早餐。之后,他提着空保温饭桶从厨房走出来,示意我们离开,“有人在这,她不吃的。”
“那你去吃饭。”先生对阿嬷说,拉着橙子,并招呼我走。
老大嬷起身,背微微弓着。我们以为她要左拐进厨房,不料她却趿着塑料拖鞋,缓缓走向卧室。卧室铺着木板,看起来还算齐整,她轻轻脱掉了胶鞋,走了进去,弯着腰在木架上稀里哗啦翻找着。长条木架上摞着几只红色塑料袋,里面是儿孙们送来的年货。最后,她选定了其中两袋,一袋橙子,一袋芦柑,拎着走出屋。
老人虽然意识不清,但看到孩子还是要拎着两袋瓜果出来“拿。拿。”她走到橙子跟前,要孩子接着。
“你留着自己吃吧。”先生上前,把袋子扣回老人手里。
“拿拿。”老奶奶坚持着要往孩子手里塞。
“那我们拿一个好吗?”先生问。老人点点头。
一个包着红色包装的芦柑被掏出来后,老大嬷才心满意足,拎着袋子缓缓走向厨房……
厨房里老人孤独的身影三
从老阿嬷的老厝离开,先生抱着橙子,沿青苔小径穿过一片老厝。堂屋香炉里的香顶着灰色的头,剩下短短一截,厝沿空地上残留些许炮红,像残年老者孱弱的气息,挣扎着证明老厝尚有主人曾回来过,祖先也不曾被后人遗忘。
厝旁簇拥的青梅谢了花,花萼处已挂上花生仁大小的青梅果,竹子枇杷仍旧满树葱茏。没有风,它们安安静静地立在路沿。
这片老厝位于山坳谷底,村里人称这处位置为“平底”,因此公公家的父母,先生特称为“平底公”、“平底嬷”,以与婆婆家的“阿公”“阿嬷”区别。
从平底沿公路走上五六十米,就是村里最气派的一栋小洋楼。这家中的一位儿子在隔壁县法院任院长,小儿子借着兄长的人脉经营着一家公司,生意十分红火。据说这家儿女全部回来,门口要停上17辆私家车。
基于这个“硬需求”,这家人在门前的公路外侧顺着山坡填了土,拓出一处百余平米的“停车场”。“停车场”外侧用砖头水泥筑起一道护栏,护栏顶端还铺着泥土,种着一排三角梅。或许是刚种下的缘故,这排景观花在公路沿线野蛮生长的花草树木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齐整与孱弱。
这家的小儿子和先生是发小,以前我们每次路过,都会受到热情招待。
去年春节期间,这家的老父亲七十大寿,先生被邀参加,还在主桌入席。席间都是那位当官的儿子的朋友。他们对先生的学历和能力都表示认同,并鼓励他也从政。大家一致认为,在大学当老师太埋没才能了。(其实是指,族人和乡亲都攀不到关系,没什么用处。)
在我们这个地方,从政和经商几乎是两条被认可的光明大道。从政可以用权力给族人、给家乡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这个村的公路位置被改,其实就是因为别人家有”当官的“,自然要把便利带给自己的家族。经商则可以带来实实在在的金钱利益。
然而,先生志不在此,也就笑笑应对过去了。
这天早上,只有他的一位哥哥在,看到我们,也迎了出来。他和我们同一天到家,而家中老人外出烧香,其他兄弟都还没回来。先生和他站在路口简单地聊了聊,便挥手告别。
四
我们沿着公路继续往前走。和在北京走一步都求抱抱的慵懒状态不同,在乡间的橙子体内的野性似乎被激发,颠儿颠儿兀自跑着,不时还回头催促我,“妈妈,快点!”。我在队伍最后,手机镜头咔咔直响。路旁两侧满眼生机,前方父女俩有说有笑,举起镜头随便都是一幅画。
不过,每走几步,我都要加紧脚步追上橙子,护着她小小的身躯躲到窄窄的公路的一侧。这个阶段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春节期间在乡间公路会车是司机们最头疼的的事,也是这个地方过年的一大特色。
这些位于山间的小村落,家家户户几乎都搬走了。村里剩下少数不便或不愿搬走的老人和空荡荡的老厝相依为伴。可一到春节期间,家家户户还是不忘回趟祖厝,祭祖是不能省略的步骤,开着豪车回村,和曾经熟悉的邻居打个招呼,也是十分重要的。因此,这条宽度仅4.5米(以前只有3.5米,前两年刚拓宽)的村级公路在过年时常常变身豪车品牌的绝佳展览区域。
先生平时对车无感,我多少还从事着跟汽车相关的工作,偶尔会回答他关于车辆品牌的一些提问,但似乎也不太专业。先生做生意的哥哥对车明显要热情得多,似乎也内行许多。每次我们坐着他的奥迪回家,作为老司机的他总会主动地对来来往往的车辆做点评。“这辆车,最少100万。”“这辆车也就三五十万”。在短时的会车瞬间,一串串的数字是最简明扼要的介绍,也是乡亲们最关心的内容。被他称作“书呆子“的我和先生,一般也就在旁边点头,”哦哦“表示开眼界了。
“啊哈,**这两年混得不错啊,开保时捷了”、“**这辆路虎肯定是借的,他这几年欠了一屁股债,谁不知道啊……”车辆的成色背后常常都有一个男人事业兴衰的故事。
正说着,迎面开来一辆黑色卡宴,车辆线条虽柔和,却不失阳刚霸气。
“我下一辆车想换的就是卡宴。”把着方向盘的哥哥充满信心地宣布。“好啊。”我们附和着。我转头又看了看那辆别人的车,车身透出的野心倒真更符合哥哥的气质,相比之下,中规中矩的A6L确实像是凑合。不过,这辆将要被换掉的车子,对他而言,已经具备了里程碑意义,是一个走了弯路、沉入谷底的浪子的翻身宣言。
四
走走停停,我们顺着公路到了先生堂叔家。
这是一栋两层的红砖小楼,外墙抹着灰色水泥,传统老厝那样梁柱高耸、通天通地的堂屋,在一楼进门大厅保留了其缩小版的位置。厅中央的案台上摆着香炉,点着红烛,前方还奉着瓜果。这就是后人给祖先留下的空间,逢年过节,祖先跟前香火不断才意味着家族的绵延,也是每个家庭担负的首要责任。
楼前是一片水泥铺成的空地,较公路所处位置高出一米多,算是开放式的院子。院子右侧挨着土坡,一只黑色的母鸡带着小鸡,步履轻盈地顺着土阶上上下下,甚为惬意。
“妈妈,看!公鸡!”橙子走近院子时,兴奋地大喊起来。我正准备解释,那是母鸡小鸡,抬头看到土坡顶上还立着一只大公鸡,头上鸡冠火红,身上金橙色的羽毛十分鲜艳,蓝靛色的尾羽高高耸立,好不气派!
“喔……喔……喔……”先生的婶婆(堂叔的母亲)看到孩子,学着公鸡叫的声音,笑嘻嘻地迎了上来。他的叔公则转身回大厅,搬出条凳,放在屋前,示意我们坐下。接着,婶婆又进屋端来一盘糖果饼干花生放在凳子一头。小吃货橙子的注意力则从公鸡身上转向这盘零食。
先生和叔公婶婆寒暄几句,又询问堂叔堂婶去向。得知他们都前往莆田“拜仙姐”,他又问了问几位堂弟堂妹是否在,他想和其中一位堂妹聊一聊。老人多少明白他的来意,伸长脖子冲楼上大喊。一会儿,堂妹在二楼探出脑袋,轻喊了一句“哥哥”。
“你哥哥来了,你快下来。”老人粗声喊着。“哦”,对方轻声应着,离开了护栏。
堂妹下楼,款步从大厅走出来。她上身着米色宽松粗线毛衣,下面配一条黑色长裙,身材修长,背微微佝着。
老人又搬出一张条凳,先生和堂妹并排坐着。小姑娘声音轻柔,鼻梁上架着副浅色镜框,笑容显得有些腼腆。
年前一个多月,先生接到这家小堂叔的电话,得知他的侄女最近有点“误入歧途”,沉迷灵修,把赚的钱全部都投了进去,一分钱都没有往家里拿。他们担心孩子遇到传销组织。后面,他又补了一句,姑娘过年都27岁了,但好像并没有要找男朋友或结婚的意愿。他的父亲快被气死了,但家人怎么说怎么骂,她似乎都无动于衷。他希望先生能在过年的时候开导开导她。
虽然知道这个任务有点难,先生还是表示愿意试试,他也想知道这个孩子现在的心理状态是怎样的。
五
先生和堂妹交谈期间,橙子拿着零食边吃边往院子跑。我跟在她身后。
土坡和院子邻接处是一条水沟,那只黑色的母鸡已从坡上下来,在水沟里寻寻觅觅,身后的小鸡数量似乎也多了起来。
“母鸡你好,小鸡你好!吁吁哦哦——喔喔喔——”橙子依然很兴奋,前倾着身体和鸡群对话。
“On his farm he had some chicks, E-I-E-O!”看着小家伙,我不自觉地哼唱出了儿歌。橙子扭头看我,显然,英文儿歌有点脱离语境,她要求播放气氛更加热烈的《小鸡小鸡》舞曲。“小鸡小鸡小鸡……”手机中的音乐刚想起,她就抢过手机,开始抖动双腿双手,跳起了小鸡舞。这个舞蹈她在幼儿园学过,还曾要求妈妈一起跟着视频学。然而因为怀孕身体笨重,这个舞蹈的基本动作妈妈始终都没有学下来,只能站在一旁看她乱舞。
先生和堂妹在厅前似乎也被这边诡异热烈的气氛吸引。他叫了声“橙子过来”。橙子手里的吃食只剩下包装纸,也正好要回头丢垃圾,听到爸爸叫,自然就颠着跑了过去。
“叫姑姑。”先生对橙子下了指令。
“姑~姑~”听到橙子的小奶音,堂妹微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开,嘴角向上露出一个笑容,脸上的肌肉依然紧张。
“姑姑,茄子~”站在大人面前的橙子,拍照瘾突然萌发,举着手机对着姑姑,煞有介事地指挥着。
堂妹愣了一下。“橙子要给姑姑拍照。”站在一旁的我赶紧翻译。
“我拍的好吗?”咔咔之后,橙子又举着手机凑上去求评价。
“嚯,还真可以啊。把姑姑拍得还挺漂亮呀~”先生看了照片,有点意外,随即把手机递到堂妹跟前。堂妹身体微微靠拢过来,双颊松弛了下来,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
“你看,有个小孩是不是还挺好的?”先生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即补道。
堂妹笑了笑,依然不说话。
这个姑娘成长于一个破碎的家庭。母亲好赌,婚后常年围着赌桌,不事家务。哪怕生下孩子,她也没有回头的意思,继续丢下孩子我行我素。父亲性格懦弱,家庭又穷,能娶妻已属不易,对妻子的离经叛道,他只能默默忍受,一个人打工种地拉扯孩子长大。
这是一个宗族性村落,女性一生的价值,都在于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竟然有女人不顾家,一般来说,口水就能将其淹没。然而堂妹的母亲却顽强地在“不守妇道“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她在赌桌上越陷越深,家庭负债累累,后为偿还赌债,还曾离家出走。村人们曾在隔壁乡镇和县城见过她,在一个陌生男人身边,做他的情妇。这个男人也是赌桌上的常客,是做庄的角色。
这期间,母亲也曾回来过,后又忍受不了家庭的贫穷,她又再度出走。父亲默默接受着母亲的来来回回,忍受着村人背后的指指点点。在这样的环境里,孩子一天天长大。
堂妹的叔父上世纪90年代跟随县里的“上海帮“,前往上海做干货生意。叔父性格谨小慎微,生意规模并未太大扩张,可他有个贤惠妻子,夫妻俩吃苦耐劳,多少还是攒下一些家业。他不仅自己在上海买了房,还回村盖了眼前这一栋红砖小楼,并无偿分给哥哥一半,这个义举受到了全村的称赞。另外,叔父婶母也表示一定会供堂妹读书,只要她自己能读。
家庭的经济条件得到了改善,母亲依然走着不归路。父亲最后下定了决心,跟这个带给他无尽痛苦的女人一刀两断。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姑娘从村里考进了中学,上了大专,最后,在省城福州谋得一份财务工作。身体算是离开了村落,可父母亲悲剧性的婚姻却永远在她心理落下阴影。
在年前一个月,先生开始格外关注堂妹的朋友圈。她一直在转发关于灵修、“拍打疗法”等相关的内容,只言片语间提及家庭依然充满怨念,甚至是痛恨。她宣称,这些灵修方式能够解除她的痛苦。
这天早上,她解释了自己是如何接触到这些内容。起初,她接触到号称灵修传播者张德芬的作品,并通过她得知有关的灵修机构。于是,收入并不丰厚的她,从福州前往深圳,不惜以1小时5800元的高价进行着所谓的“拍打疗法”。从此,她对这种灵修方式深信不疑,也在所不惜。
显然,先生关于灵修“可能有用,但效果不一定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的论断,堂妹似乎不太接受,她只是礼貌性地笑笑。而当先生提及找男朋友和结婚的话题,她的表情立马紧张起来,坚决表示自己不曾考虑过要组建家庭。
“一个人也挺好的啊,我们跟你们年纪大点的人观念不一样了。”她依然抗拒着,换了稍微轻松的口气,然而两颊依然僵硬,眼神也开始飘忽起来。
“哎呀,都怪你,我跟你同岁,也跟着都变成了‘老人家’了!“看着陷入僵局的聊天,我在一旁嗔怪先生。
堂妹不好意思笑笑,先生也轻松笑了起来。在一旁不明所以的橙子看到大人在笑,也跟着哈哈地干笑着,那模样怪逗的。
眼见大伙又被小家伙吸引,我随即又补了一句,“顺其自然吧。我觉得孩子是上天安排给我的天使,她是我治愈自己最好的良药。”说完,我自己感到有点唐突。先生倒很自然地补上了我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即我也受过家庭的创伤。
不知她对我的经历有怎样的感知,当我听说她的遭遇后倒觉得,自己跟她几乎属于一类人。
聊天还在继续,先生的电话响起。婆婆催我们赶紧回家。
于是,我们作别了堂妹和叔公婶婆,匆匆赶回家。
三天后,我在先生大哥在县城的新房里见到堂妹的父亲和叔父。他们和公公、先生围着餐桌一起聊天,我在客厅陪橙子玩。聊起堂妹,两个大人长吁短叹。令他们最揪心的是,姑娘年纪渐长,再不找男朋友就该嫁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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