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人生该怎么活这样宏大的主题，一度困扰了我很多年。那时以为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未实现的梦有朝一日终会实现。而当时间开始变得紧凑，我慢慢接受了舍得的哲学。一生很短，不可能全部都要。那样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而一旦要放弃什么，却也得到了某种安定感。任何的获得都是有条件的，放弃就是一种条件。所以，我开始沉下来解决自己由来已久的问题，我身边的周遭，我心心念的根源在哪里，那就去哪里寻。这时 我慢慢发现，二十多岁接收到的观念和方法在这件事上真的很有效。在这条路上，得到得越多，也慢慢开始寻得到了让自己舒适的地方。

后半生其实是在为前半生做注脚，走着走着渐次澄明了。在更大的视角里，这又何尝不是轮回呢？心里的那些执念依旧还在，原生家庭环境的影响依旧在。在这个问题上，真的只有换了只大脑才能真正实现过去我所执着的改变吧。也渐渐确证，或者说自我洗脑——换个大脑不是换一种思想，而是换一个真实的肉体的大脑！听上去的确很残酷，而且又那么的血腥，但是我曾经的努力以及努力后的结果越来越让我相信：那些无法改变的就像被掩埋在地下的化石，它没有消失，也不可能消失，随着时间的累积和风雨的侵蚀，那些“故”事的轮廓渐渐清晰，露出了它的骨架，深埋在某层地层里，成为那个时间片段的永恒见证。当有重大的变故出现——它总是突如其来的，断层就会出现，标识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这样一个地理学比喻是那样恰当，我不禁重又相信起物质世界与人的思维成长有或隐或显的相似。云天明啊，云天明，摆脱不了原生家庭对你深深的伤害，就让他那在太空中漂浮的大脑在无人的茫茫宇宙里找得到解脱吗？程心，等你明白了那个被选中把大脑送去太空的人就是曾经那个喜欢她的云天明时，他已经进了手术室，心如刀绞的你真认为他会解脱吗？虚构出来的云天明在我眼里，总会下意识地把自我投射到他身上，从某种程度上讲，仿佛在这个网络世界里，流淌着的表面看是无休无尽的信息流，这信息流也是一颗又一颗大脑的流淌。所以，每一个网民都是云天明，上传、下载，在这茫茫的天地之间，进行着没有声息的飘荡，不知道你的大脑产生的微弱电流会飘向哪里。这和云天明的故事同样是虚构，但它却折射出点什么，不是吗？

过去总听到历史的车轮这样的文学比喻，起初这样的比喻只是让我朦胧地感到历史的老旧，但是它在哪个时点启动，又在哪个时点突然加快，又在哪个时点减慢，它所有细节我无法确切描述。这样一挖掘，似乎就有了描述历史的骨骼框架。这部车轮的动力在哪里，突然加快和减慢的理由又在哪里，在历史的逻辑描述里就有了对应。而它的另外一层意思，或许是想说，历史的长河就像是个轱辘，它在不停的运转中周而复始，从起点出发，然后重又回到起点，只是再度回到的起点已不是原先的模样了，因为它走过的道路在轱辘上已经留下或深或浅的印痕。

别人家小时候的河是清凌凌的水，我小时候记忆里的河散发着恶臭，碰都不敢碰。所以，别人眼里，我妈嘴里，以及教科书上的天蓝水清是什么样子，我总觉只存在梦里。听大人们讲，河水成这个样子是上游的造纸厂排出的废水排到了河里导致的。从此之后，对造纸厂以及对所有与纸有关的事物厌恶至极。后来环保的声音（准确来讲是文字标语，是啊，我总是对文字类的信息那么敏感）越来越多，我才慢慢了解到纸张都是木头原料制成的。所以，在那之前，一定有大量的木头被伐倒，然后环境恶劣，生态破坏。所以当同龄的人谈论起小时候的河流是多么清澈，还能在水里摸鱼，我真的难以置信——他们和我生活的世界不一样吗？！跟他们在一起我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工作的时候接触到环保局（现在这个部门应该没有了吧），也许环境治理这件事真的有人在做吧。直到最近，总见有大货车载着木头去往目的地，也许纸张的生产又开始了它热火朝天的篇章。其实，我也清楚没有各方利益的驱动，环境保护也仅仅又只是个口号。这背后有多少复杂的社会运作我无从知晓，但终究结果还是成了。作为一个普通的看客，我想，经济活动连带着整个社会在这历史的车轮里会再一次翻滚起来。

除却宏大历史视野里的轮回，我想最为显明的第一直觉，每个人都会向导个人命运的轮回。在何处安放始终是我心头挥之不去的涟漪。在看过浩瀚星河、各地的日月山川后，慢慢地才发现自我的清晰认知还是逃不掉家庭的羁绊。想要逃，我以为我可以做我自己的依托。可慢慢发现，与任何其他人比起来，总觉得欠缺得东西很多很多，正如那时候的一句谐语：别人有的是背景，我有的只是背影。我以为那些玩笑话纯粹是说别人的，再不济也是说话者的自嘲，可我慢慢发现，也许那些诙谐的玩笑话其实暗藏着的正是真实的自己。也许在这片大地上有很多像我一样，也像自嘲的人一样，但是它带给我的伤痕，是无形的，它就像是天空中的一双手，一只眼，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我，看着他，就是默不作声。而我依然在自我的世界里打转，迷茫，好比中世纪那迷途的羔羊，它了解了认知的基本轨迹，却始终无法解决我们的思维是怎样跳出自己切中硬邦邦的现实世界的，并且能在现实里游刃有余。语言是一道口子，它撕开了一道裂缝，在硬邦邦的，密不透风的现实里撕开了口子。但语言并不是秘密的全部。人在年轻的时候，有着大把的时间，却没有任何能创造价值的资源。而当有了资源，却没有了时间。自那之后，我终于明白，能在正确的时间遇正确的人做正确的事，是一种本事，那是一种能在巨大的轮回之眼中可以赢得主动的本事，却不是任何人都能拥有的。也许拥有了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吧，就能跳出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