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爱

爸爸已经走了6年了，每年在快到他忌辰的时候会特别想他，突然发现我们家连一张全家福都没有，可以看得出我们家多么不注重仪式感。工作第一年买的ipad里有了第一张全家福，看来今年时候ps一张全家福了。

小时候爸爸的身体还好，那时候爱臭美的他总是穿西装，本身英俊的他更加耀眼了，也为自己遗传爸爸的白皮肤骄傲。那个时候家庭情况也不错，总记得冬天煤炉上温热的甘蔗。放学后和小伙伴走过白雪皑皑的巷子，自己的草鞋已变成了雪高跷，在家门口跺跺脚就钻厨房拿甘蔗吃，然后进爸妈加工手套的房间呆着。那个时候的我最喜欢下雪天，洁白安静的世界，温馨吵闹的房间，甘甜暖心的甘蔗，还有要过年的兴奋，小孩子的幸福真简单。

后来爸爸生病了，风湿性心脏病。自此冬天总是不得安生，因为爸爸容易犯病，小感冒就会住院的程度，记忆里的冬天变成了爸爸经常躺在床上，我们给他端饭。那个时候喜欢钻进被窝听爸爸的心跳，总觉得爸爸的心跳好剧烈哦。还记得有个晚上，爸爸突然不认得人了，医生都到家里了，睡梦中的我起身看到大人们忙乱，迷迷糊糊听到医生问，这是谁啊，爸爸说婷婷啊，我问：爸爸你怎么啦？爸爸说：没事儿，婷婷睡觉吧！早上醒来觉得是梦，问了妈妈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个时候的我认为死亡出现的形式只有老去，所以无法体会父母内心的撕裂、惊慌和痛苦，现在幡然醒悟，你的幸福安宁都是有人为你挡起了狂风暴雨，爱得沉默周全，有些爱不用表白，你在爱就在。

初高中也在病情反复中摇摇晃晃地度过，那个时候家里面的生活重担全在妈妈身上。农忙时节最辛苦，我和弟弟都会帮忙，但是孩子的情绪总是会在劳累过渡中爆发。那个时候总觉得爸爸偷懒，哪怕帮我们一点点也是好的啊，青春的叛逆就这样开始了。爸爸从一个被崇拜的位置变成得不被喜欢了。初三爸爸的病情严重了，眼球开始浑浊，腹内的积水让他的身材变形，腿也水肿，但整个人却更瘦弱。那个时候家里每天都是草药味，不知是哪里听来的偏方。还记得午后给爸爸洗头，泡脚，按摩腿部。阳光正好，却很失落，感觉时光在父亲身上走得太快，他还那么年轻，但还是认为这次和往常一样犯病，过段时间就会好的。事实也如我们得预想。

高三因为志愿填报的失误，我选择了复读。那个时候满心不甘愿，情绪不稳定总是发脾气。跟爸爸打电话的时候还说自己做梦梦到了录取了。我知道爸爸和我一样不甘心，他也托人帮我查录取，看最新招收信息。还记得那个午后，教室内的我焦躁不安，看不下书，突然听到窗外有人喊我名字，一看是花婶，她说我爸病急要去医院看看。坐上了车却发现这是回家的方向。一路上满脑子的想法但总觉得不会是那个。进入家门，院子里很多人，我还看到了舅舅姨父他们。客厅里爸爸安静地躺着，我却如何不愿相信，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妈妈说再看看他吧。我的情绪和眼泪找到了出口，歇斯底里问到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才告诉我。最后一次为他擦脸，我忍住不哭，据说亲人掉在他脸上的泪会成为他来世的印记，我不想他不英俊。明晃晃的下午，一如往常的夏日，但是我知道从此以后很多都不一样了。我记得那个下午的阳光，太阳的位置，树的影子，空气里的肥皂味（爸爸亲自选的），忙乱的亲人，茕然一人的我，满眼荒凉，像在看一个闹剧，主角不是我。你的不辞而别，我不接受。

大学去了北国哈尔滨，我觉得自己需要换一个地方生活。大千世界，总觉得他在某个角落，留意着我们的生活，我想寻找。但蓦然回首，看他一人在乡野间，不知他是如何耐得住冷清。这一世的缘分，太过匆忙。感谢爸爸给我的爱，那些他从未说出口的话，我也都知道。我会照顾好妈妈和弟弟，让爱继续。

反思在这样一个没有仪式感的家庭长大的我，对于爱总是纠结，追逐，放手，追忆，然后只让痕迹留在自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