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

终于感觉到寒冷的冬季来袭了，给四岁孩子带顶帽子，围着围脖，给自己拿了件厚厚的外套，将孩子和自己丢在车里，在车里回头望望即将离别的乡村，带着不舍，向着市里开始出发。

一路上只顾专心开车，并没有注意路上的风景，停好车，刚一下车，便遇一阵阵清风吹来，吹落一树海棠，花瓣在空中打转，海棠飘过了房檐，落在我肩。

拾起肩上的海棠，乡下只种有玫瑰和菊菜，我忘记了海棠竟也是冬季里开花，不由一阵出神。孩子则自己走到前面蹲在地上，拾起那一瓣瓣掉落的花瓣，我竟不知她手里何时多了个便利手提袋，想来是下车的时候顺手拿下来的。

不再关注孩子，抬眼望向墙上的海棠，一盆与众不同，红得滴血的海棠花刺痛了我的双眼。清风依旧，原本好好在枝头的花朵，转眼间，便落在地上。

失落间抬头，望见一人，那唐代的服饰与一双剪瞳似水的眼睛，仿佛应了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一颦一笑扣我心门，从此心间再无一席之地。只是我们擦肩而过。

半小时后。

走近一片看起来富贵非凡的世界，门口四位站着笔直军姿的高大男子，其中一位拦住我，问我找谁。

我说了朋友的名字，我并不确定是不是这里，但我手机导航确实向着里面而去，终点就在里面。刚在不远处我就看到他们拦下两个试图进这小区的人，那两人最后灰溜溜的转身离开了。

听到名字，他向我行了个军礼，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此时恰好一辆车停在门口，试图开进来。他礼貌说道，抱歉外来车辆禁止入内。我才明白让我来此处的那人，为何让我将车停在别处。

牵着孩子的手，远离了门口，进入到深处才得以细细观察此处风景。道路两边修葺整齐的香樟树和牡丹花圃就可以彰显出这是富贵人家的居所的特质。这条路僻静得与尘埃不染，路旁的秋牡丹散发的经久不息的淡雅香气横跨了一整个漫长的秋季来到了冬季。

走在盛开在冬季的重重花影中，一看了一周拦山抱水奇石俊草的景致，冷不丁自语道：“以后弄一套这样的房子怎么样？” 说完顺手摘了一朵路边的牡丹，拈在手里把玩。

“以后能有这样的经济和机会吗？”自言自语，却没注意到后面跟着我静悄悄走了一路的人。

“妈妈，后面那位哥哥好漂亮。”女儿叫醒正在走神的我，我不由回头看女儿说的漂亮的哥哥。因为女儿用漂亮形容一个男子，我无比尴尬。看到那人我不由愣住，这不就是在海棠花那段路遇到的人吗？他何时在我身后的，刚在门口我确定没看到他，也许是因为我太紧张，没注意到旁人。

那人的眼神中没有用金钱堆砌出的傲慢，他的气质中有一份罕见的从容不迫、处变不惊的风度。他甚至有些少年气，这份少年气使得他看起来拥有宽容世间万物的气度。

这是一份游走于人间四季，辗转于霁月光风，像是填了满身大自然中从来未曾粉砌雕琢的精华灵气，却对风雨不惊，对晴空不喜，对荣辱富贵都等闲待之的气度。

从这一刻起，开始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平凡人，按时早起，按时吃饭，按时送娃读书。然后开始一天的生计，生意越来越难做。周边不安分的人也越来越多。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艰难的在乡村讨生活，再安分守己，都被一些人无故敌对。

那些敌对的目光和流言蜚语，让我的小生意充其量只是养活了自己，因为只有自己做小生意才有自由时间接送上幼儿园的女儿。我开始反思，几十年，我的时间去了哪里？我以前看的书，脑海里一无所获，终于明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是明智的选择。日记里似乎都是我毫无追求的咸鱼生活，对日子并没有多少期盼。

若是没有女儿我依旧过着毫无生气的生活，别人俗称活死人，连日记都没有光采。

于是，我想了想，以后的习惯要改，习惯记好康奈尔笔记法，边读边写脑海里瞬间多了很多奇妙的想法，聚光灯和散光灯，粤语和川话，苏轼和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这些在一起，是怎样一种场景？想想吧，晚上睡着了也许就有想法。

几十年，努力过，拼搏过，奋斗过，颓废过，迷失过，茫然无措的时候，还想过荒漠里疯一回。去过很多地方，很遗憾没有一座想留下来的城市。当初的誓言太完美了，却给一座城市留下一片灰色的记忆，像落花满天飞，然后飘落地上，干枯成灰，溶入尘埃，再无踪无迹不知所归。

此时看到女儿口中的哥哥，心里千思百转。

“你好！封印。”他礼貌地伸出右手，向我招呼到。

“你好！”伸出右手与他握手，他轻轻握了一下我半只手掌便放开了，周到礼貌得让人感觉相处起来很轻松。我傻楞楞的没注意到他介绍了他自己的名字。

“女儿不懂事，对不起，请别介意。”

“没关系，孩子很可爱。”

他的电话铃声此时很急促的响起。他抱歉了一声当即接起。

“头，中环路，老城区发生命案，快来现场。”他忙捂住手机，再次道声抱歉，说以后再见。便向一旁标注着停车场的方向而去。

“陶陶啊，别见到漂亮哥哥就走不动道，还哥哥哥哥的叫，你叫我妈，却叫他哥，岂不是显得我很老。”

“妈妈，以后我要把他娶回家，不叫哥哥，我可就娶不到他了。”

我被女儿这个理由虎得一愣一愣的，她这是在哪儿学的啊。

“这是跟谁学的啊？”我不由头痛。

“妈妈，你去卖水果，我在家看电视看的啊。”女儿看我的眼神显得我很白痴。

“动画片里会教这些吗？”我并没有看过多少动画片，我的脑海仅存有《金刚葫芦娃》这部年少时期的动画片。

女儿无语的看着我，她似乎不知道该什么跟我进行沟通了。我又想起星期六她自己一个人在家，我中午回家才想起看时间都两点了。她说：妈妈，快洗手吃饭了。饭菜都在电饭锅里，我饿了就先吃了哈。

我去打开电饭锅，里面有一盘头晚上我卤好的猪瘦肉和鹅肝，她吃了些。我把盘子搬出来，再看里面热气腾腾的米饭，我记得今天自己出门没有煮饭。

“陶陶，你会用电饭锅煮饭？”我想不到有谁能帮我煮饭。

“妈妈，你天天用这个煮饭我都看会了。我用椅子搭成梯子，这样站上去就能放水接到水煮饭啦。”

“陶陶，你还吃饭吗？还吃就拿碗来一起来，不吃了就去房间玩好吗？”我忍住鼻酸对她道。

“妈妈，我房间玩玩具。”说着她进去房间里自己玩儿去了。我忽然觉得再艰难的日子，只要有这女儿，日子就是甜的。

我却在想，我得离开这是非多的地方。不想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再传进如此懂事的女儿的耳朵里。我只能向城里朋友寻求帮助。于是才有了这一趟旅行。

不知道和女儿边玩边走走了多久，在一幢幢公寓楼前迷茫了，我分不清该如何走。它不像高楼大厦分幢分单元分楼层比较好找。朋友说封印出任务还在忙，他尽快赶回来。让我要么先去她那里，要么在这里面儿童游乐园玩玩等等封印。

挂掉电话，我才疑惑我在哪儿听到封印这词，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我归根于自己记性越来越差导致的，不再深究。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我来这儿找人把人名字都搞忘了，尴尬得我想挖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她那儿离这儿挺远，又怕封印回来又等我，这就不好了。

于是，中午带娃吃了点饭，下午游乐园玩了一下午，女儿第一次玩得这么尽兴。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夜空中零零星星出现了几颗闪烁的星星。当封印风尘仆仆出现在我面前时，再次看到这张脸，我依旧没想过他就是封印。

“娴娴，我是封印，雅雅的朋友。刚她给我你的照片了。对不起，上午没认出你。请跟我来。”

他抱着玩累的陶陶走在前面，我梦幻似的跟着他，这一切对我来说似梦。

他领着我来到9号别墅里，第一次来到陌生的环境里，陌生人的家里，怎么样都有点拘谨。他洗完头冲好凉，几个餐厅服务员也把饭菜送到家里来了。陶陶一闻到菜香就立马醒来了。来到桌前像只小馋猫，却也只是看着，并没有自己先动筷吃饭。

陶陶见到封印，拉着他过来坐在桌前并问道：“漂亮哥哥，可以吃饭了吗？”

封印给他盛了一小碗饭，夹了陶陶喜欢的菜，告诉她可以开饭啦。这只小馋猫立马自在的吃起饭。我看了看这满桌的菜，不由怀疑还有别人吗？

他似乎会读心，“娴娴，吃吧，没有别人了，第一次来，什么着都要招待好你。”

吃货的世界总是被食物吸引的，刚进来的那些拘谨因为这些食物便烟消云散。

饭后，他去帮我把车子开进了他的停车场放着，看看时间还早，冬天，五点半天就黑了，此时也才七点。陶陶说吃饱想出去玩玩。

坐上封印的车，由他带我们娘俩出去散步，车子在半山腰一处空地停下。

下车，发现从这里能够俯瞰整个城市的街景，此刻万家灯火，很是漂亮。

恰好不知谁家有喜事正放烟花，烟花绽放在万家灯火上空，各种色彩交相辉映，从我们的位置看去，漫天的烟火都能收进眼底。

陶陶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烟火，脸上漾出的笑容璀璨夺目，拿着我的手机欢呼雀跃地录像。

陶陶把手机给封印，“漂亮哥哥，趋妈妈年轻，把妈妈和我也录进来。”

这女儿不会是颜控吧，也没听她叫别的人叫哥哥啊。之前叫别人都叫叔叔阿姨，什么到封印这里就是哥哥呢？令我头痛。

封印拿着手机拍了会我们，然后他自己也加入到我们之中来。

看见这满天的烟花，我不由走神，这场景似曾相识，我却不知是何故。

我有些茫然，知道住别人家，依靠别人不是长久之计，带着孩子，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我能做什么？我走神想了好久都不知道做什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此时，恨不得女儿快快长大，但又怕女儿长大，矛盾得很。

封印带着陶陶说山顶上看风景更好看，要去吗？陶陶是个爱玩爱疯的孩子，她巴不得还能再多玩会儿，跳到蹲着的封印怀里，搂着他肩膀道：“妈妈，我们上山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