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

      我今天要说的不是我的亲生爸爸。我的亲生父母我从来没有见过，据说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八个月的时候，被亲生父母送给了别人――也就是我现在的养父养母。

      送人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的妈妈疯了，没有能力再抚养我。妈妈生了三个女儿，我是最小的一个。农村人比较重男轻女，妈妈一连生了三个女儿， 她很伤心。爸爸有怨言，奶奶也给脸色看，爷爷整天是长吁短叹……

        重重压力之下，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妈妈，钻进了牛角尖，再也没有出来，不久之后疯了。

        我是被养父抱回来的，他很高兴。他和很养母，一连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可惜的是都没有养大成人，这给他们心灵上留下了深深的创伤。 他们十分想要个孩子，因为我们那一代有这样的说法，如果自己的孩子养不活， 可以抱一个孩子来养，以后自己的孩子就可能会养活了，这叫压子孙。

        说来也真是奇怪，自从到了养父养母家，他们俩就生了两个儿子。因此养父――也就是我的爸爸非常宠爱我。如果把他的爱分为十分，那我可能就独占五分，剩下的五分才是给两个弟弟的。

      1981年，我考上了高中，是我们那个家族的第二个高中毕业生。爸爸高兴坏了，那几天，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出去干活，他都是哼着小曲，走起路来，脚下好像带轮似的，轻松自在。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他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别人话多。以他的话来说，农村人踏实肯干是本分，唱歌开玩笑，除了耽误干活，能当饭吃吗。

      那时候，我们上高中都住校，对于学习，学校抓得特别紧。一周七天，不管是高一，还是高二高三，只能休息半天。春节期间，我们只放假五天 腊月二十八放假，正月初三开学。学生们都有怨言，但不管用，这是学校的硬性规定。

        爸爸心疼我，怕我受委屈， 然而又没有办法。他会在我去学校以后，步行十二里地，带我去饭店吃饭，点的都是我喜欢吃的东西。临走又给我钱，交代我想吃什么就去买点什么。

      别人见了他都说：“晨光，你一个大男人，这么会娇惯孩子呀。”

      他呵呵笑着说：“大正月的，孩子不能在家吃顿好饭，还要来学校上课，怪辛苦的。”

      那时候我爸的工资并不高，一个月也就30多块钱，还要养活一家子人呢。 平时他节衣缩食，什么都舍不得，可是对我，他去大方得不得了。

      我胃口差，吃饭比较挑剔，学校的饭不太好吃，我总是吃的少，有时还不吃饭。他知道后，怕我落下什么毛病，专门跑到学校，把我叫出来。然后领着我，到了一家熟人的饭店，要我在那里吃，一个月给人家结算一次钱。

      饭店的饭菜价位，都在墙上贴着。早餐：一碗稀饭，五分；一根油条，五分；一份咸菜，二分。午餐：一碗面条，一角二分。晚饭：一碗小米粥粥五分；一个馒头五分；一份炒豆芽两角。

      一天算下来，五角四分。一个月算下来，就是16元二角。这还得了，爸爸一个月的工资，我一个人就花去了大半，我不去，我坚决不去。

      爸爸苦口婆心，一直劝个不停。我想我不能硬说不去，那样他不会愿意我。我采去取了一个迂回的政策，先答应下来，让他满意。然后，我再不去。反正他要上班，不能跟着我。

      这样爸爸才放心地走了。 一个月后，他去结账，才发现我没有去。又跑到学校，把我给训了一顿。但是后来我都没去，我不能那么不懂事儿。爸爸看到 他拗不过我，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送我去上大学的头几天， 他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不停地去给我买买买。买手表，买洗漱用品，买秋冬季节的新衣服……一天下来，花了200多块。

      大学四年，八个学期。每次返校，他都要多给我一点钱，七八十块是常事儿，有时候是100元。中间有时候还会给我寄钱。他说我在外面不容易，其实他才是真的不容易。

      我们那时候，国家管吃管住，一般是用不着钱的。除了需要买书买本子买衣服外， 其他根本不需要花钱，一个学期五十元 ，都绰绰有余。

      可是我爸爸，根本就不会给我五六十元钱。 他说女孩子花钱的地方多，不能让我为难。

      工作了，结婚了成家了，他还是操我的心，害怕我的钱不够花，时不时的贴补我。

        买电视机，他拿了2/3的钱；买冰箱，他拿了1/2的钱；买房，总共五万，他拿了三万……

        子欲养而亲不待。爸爸2005年去世了，年仅70岁……他一生替孩子们操劳，从来都不考虑他自己。

        他在家里排行老小，爷爷死的时候，他才七岁。那年是1942年，河南正闹蝗灾，没吃没喝。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扒着开往西安的火车，逃荒去了。

      要过饭，拾过荒，挨过饿。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苦，自己累。只是心疼孩子，心疼兄弟姐妹。

      别看他是老小，两个姑姑家的大小事情都是他操心，因为姑父他们都在外工作，离家远。

      大伯比他大的多，相差24岁。名义上是哥哥，实际上他对他就像对父亲一般。大伯的两个儿子，大娘都比较娇惯，不是很孝顺。他们的事儿，差不多都是父亲为他们操办。

      爸爸的口碑在村里边也很好，他下葬的那日，乡亲们都在谈论他。后来，儿子对我说：“妈，我姥爷是个大好人呐。”

      “你怎么知道的？”我很惊讶。“姥爷院里来了那么多的亲朋好友，他们都说姥爷是个好人。”

        更为可笑的是，儿子这样对我说：“妈，今年死了三个好人。” 我问他都是谁，他说：“傅彪、我姥爷、还有我们楼下的奶奶。”

      爸爸走了14年了，我真的好想他。